就算没有二人提醒,路口处的一男一女也早就闯进了邶恒视线。
只不过他看上去更像是视而不见,没什么情绪地缓缓停了步子,驻足远望,仿佛看热闹的过路人。
这条小巷人来人往,三人即便占了个街角也不会引了谁的注意。
隔着远,加上人声嘈杂,邶恒遣了姜馥迩并不脸熟的文谦离近了窃听个一二。
与此同时,站在巷子口的姜馥迩完全没留意自己身后的鲜花铺子刚走来个魁梧健硕的男子。
她仍提着个花布做的包裹,脸上遮着那张绣着鸳鸯的白色面纱,正与立在面前的青衣书生聊得欢畅。
郤博彦刚给姜馥迩讲了几个民间流传甚广的神话小传,逗得姜馥迩捂着嘴笑得灿烂。
这笑容即便蒙了半张脸也可令人过目不忘,凛寒的街巷间,仿佛忽然吹来一阵融暖的春风,刮来了花开遍地的芳香与娇艳。
郤博彦忽地止了声,迷恋地凝着面前那张娇嫩欲滴的清素眉眼。
他从未见过这么美丽的女子,即便两人只相识了短短时日,即便他从未令她放下戒备、看到她整张容颜。
那双仿若藏了点点星辰的紫瞳不知多少次不分昼夜地闯入他脑海,占据他梦境。
再看那张素洁的鸳鸯面纱,还是他不小心弄脏了她原本那条素巾,才逮住机会为她甄选的。
可这貌若谪仙的姑娘却单纯地毫无注意耳边绣的鸳鸯戏水,才始终未摘戴到现在。
猜不着姜馥迩对他什么心思,却博彦挪了挪唇欲言又止,视线不经意又落在她脖间被风吹起的碎发上。
几缕调皮墨发争宠般摩擦她白皙的脖颈,示威似的在却博彦面前摇曳生姿。
却博彦下意识想为她拂去凌乱了白衣的碎发,可碍于男女有别,几欲自作主张擡起的手只能攥了攥拳,克制住自己一厢情愿的欲望。
因郤博彦沉默良久,姜馥迩立刻察觉气氛有异,止了笑擡了睫。
映入眼的清秀男子因她忽然望来的视线,眼中流露出几分无处躲藏的仓惶。
可这次却与此前都不同,他没再怯怯躲避,而是任由满眼的脉脉深情蔓延,逐渐覆盖原本的紧张无措。
而后,他竟鬼使神差地擡了手,小心翼翼别开了姜馥迩耳边碎发,微语柔声关怀道:“瞧你耳尖冻地通红,太冷了吗?”
触碰到她耳尖的手指灼热如烧红的铁,姜馥迩当即不自在地别过脸,未等那缕碎发拨到耳后已向后退避了半步。
郤博彦温润体贴,心胸如浩瀚汪洋,这便是短暂时日,他给姜馥迩留下的深刻印象。
这也是女子对男子的极高评价。
饶是如此,姜馥迩也觉得不该如此怠慢了心里刚刚萌生的欢喜和柔情。
耳尖毫无知觉的寒冷,因郤博彦的亲密动作,缓缓胀地发烫。她紧紧攥着手里的花布挂袋,稍显羞涩地拨开刚才那缕碎发,才擡眼看向同样手足无措的郤博彦。
他腼腆漾开一抹笑意,于目光仓惶不定中柔声开口:“小生鲁莽了,让姑娘见笑…”
说罢,他舔舔唇收敛狼狈,稍稍梳理情绪直到恢复了几分平日的端正,才笑着询问:“彩灯节,你会去吗?”
姜馥迩迟疑一瞬。
她还未跟郤博彦讲过自己的背景甚至经历,不是不信任他,而是觉得自己的经历太过繁杂,一两句也说不清。
可他呢,虽是个热爱游历的书生,但两人到底是殊途同归还是背道而驰,短短时日也是分不清的。
若他不愿往西梁走,姜馥迩也断然不能因为这个人就误了回西梁的决定。
她心里不免有些遗憾。
说到底,两人不过就是乍见之欢,再往后谁也说不准。
思量后,姜馥迩忽然点头,语气却格外坚定:“那就,澄水桥见。”
还以为姜馥迩会拒绝,倒没想到她能应地如此诚恳。
郤博彦喜出望外,情不自禁搓了搓手,又挠挠头,竟是不知该把手放去哪里才显自然。
姜馥迩不再多留,简单道别后就朝身后的巷子走去,没多久便消失在人群里,青砖黛瓦的屋舍间。
郤博彦站在原地良久,满是欢喜的双眸逐渐变得落寞萧瑟。他转过身,最终带着几分犹豫和彷徨,心事重重走进街巷的人潮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