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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戈(2 / 2)

她倒没想过邶恒如此慷慨大方,换言之,自己知道的凤毛麟角的秘密竟能抵过这无价宝药。

既然他送,姜馥迩自然不拒绝。

她掣肘收回,拔开药塞,只取了一指尖的药粉,小心翼翼涂在手臂伤口上试药。

待了片刻,见无异常,才继续往手臂上涂抹。

瞧她毫无防备,邶恒径自倒了杯凉透的果茶,一口灌下。

可姜馥迩谨小慎微,每次只取一小撮药粉,他才终究没了耐心:“那瓶都送你,随便用。”

话毕,姜馥迩反而停手,塞上药瓶,似乎才觉得他在这看自己上药略有不妥,遂端正姿态问:“你想问什么?”

邶恒稍敛松散神色,瞧着她把药瓶放在桌上,淡然道:“如你所说,那些东西没有脸却能对我言听计从,他们护我多年,我怎能凭你一时之言就断定他们非人?”

姜馥迩也不是很确定自己听说的是否属实,她耸耸肩,知无不言道:“大公子那日从侯爷面前保下我不就证明你心中犹豫吗?那日交手,我发现他们体型相似,高矮都近乎相同,而出手力道、招式更是有异曲同工之妙。看大公子脚力发达也该是习武之人,自当知晓再经雕琢的武艺也不该如此千人一面。大公子这么多年难道没发现?”

邶恒沉默。

但他从未留意过这些人的特点,毕竟他们每次出现都是在危难之际,又或者是在清理知情人的尸身。

他哪顾得上去观察他们体型或招式?整日防着他们乱杀无辜才是他这些年最常做的。

姜馥迩轻笑一声,断言:“这世间妖术众多,可结合你手中药粉来看,我倒觉得这些东西不似外族法术驯化的奴物,更像基于某个特定人身幻化出的妖邪。”

邶恒想了想,认同道:“奴物虽也带面具,但多是人兽所生的怪物,体型不一,性情不稳,所以外族多用铁锁拴绑控制。”

姜馥迩颔首:“但大公子身边的人行踪诡秘,身影灵巧。若我所言为虚,他们只是某门派的死侍,那也无法做到无时无刻藏身于你身边而不被发现。”

想起那夜姜馥迩袭击他时蓦然现身的空旷平地,邶恒才想起这些人多是夜间出没,尽管白日也有现身,但却只是寥寥几人。

上一次令他起疑他们藏身之处的还是在江中叶舟上,后来见黑衣人浑身湿漉,才以为是藏在了水中。

于是,他质疑道:“你想说他们根本无需藏身?”

姜馥迩悄然看了他一眼,瞧他思考专注,才趁机将未拿药瓶的手挪去背后,从束带下悄然掏了只装了虫的小香囊,跟着敷衍道:“那我可就不知了,还从未听过哪种邪术如此的。但那夜去郊外时,我明明暗查了那周遭情况,也没发现有人迹,也不知后来从哪跳出了那么些人。”

这话让邶恒思绪飘远了,半晌他才警惕询问:“这事还谁知道?”

姜馥迩负手捏着小香囊缓步往他面前走近,视线落在案几小杯上。

“无人知晓,如今我已将所知全部说与你。反正没了利用价值,大公子大可下令让那群怪物杀了我灭口。”

邶恒凝眸瞧着她悠然走近,那样漫不经心又无惧生死的样子。

“怎么?看来小姨娘找到自保的新门路了?”

姜馥迩鼓鼓两腮,看着轻松得意,她在邶恒面前停下,从高处睨着他。

“暂时寻到了。”

窗外洒进的月影凉光由明变暗,如无形鬼手轻抚过面前娇姿的褴褛衫裙。

她忽然朝邶恒倾身,潮湿对襟坠在身上,影绰间,朦胧沟壑隐现。

邶恒下意识机警,只见眼前少女面色苍白却不乏清透,皎皙体肤,杨柳细腰,丰姿冶丽。

放在平日,美色撩人,实在难以自持。

可如今他目色凛然凝着那双足以美化人心的紫瞳,冷厉问:“什么法子?”

姜馥迩依旧那副温蔼笑貌,只不过将手中白瓷瓶搁在一旁小几上,顺势将手臂搭在他肩头。

“大公子的血,不知是否得用?”

说罢,邶恒脸色完全沉下来,正欲起身,姜馥迩刚放好瓷瓶的手不知从何处抓了一把粉,朝邶恒猛地送气。

邶恒早有戒备,起身时侧身一躲,刚好躲开姜馥迩偷袭。

觉察有诈,邶恒无心再留,已向来时那扇窗牖大步走去,不忘冷笑调侃:“雕虫小技!”

语讫,他忽觉后颈一阵麻痹,而后双腿不受控地向后倒了几步,跌坐回刚离身的软榻上。

见此,姜馥迩捧腹笑起,对此满意至极。

她从刚刚摸到的香囊里取了只周身黏腻湿滑的软虫,放在手心,给邶恒展示。

“这个叫傀儡虫,碰到其□□,便能被我操控个把时辰。这小伎俩也不能让你做甚,顶多腿脚不听使唤罢了。”

还从没中过谁的这般阴招,邶恒怒极,看着她洋洋得意的脸愤然喝道:“给我解开!”

姜馥迩却找什么东西似的,上下其手在他身上摸来摸去,挑衅般反驳:“我不!”

邶恒被她抠地浑身痒痒,可偏偏这时候招不来黑衣人保护。

他痒地憋红了脸,厉声厉色也被憋不住的笑声侵软了几分:“打我的主意……我看你疯了……”

姜馥迩不理,直到从他胸口处掏出一把莹亮的匕首,才心满意足地直起身,恢复淡然笑貌:“大公子别多心,我只是取回自己的东西。”

见她只是取走刀,邶恒这才松了口气。

可提着的心刚落下,就看她忽然朝自己迈近,未拿刀的手在他开口前已然捂住了口鼻。

也不知用了什么诡异之物,没等他反抗就已眼皮沉重,昏昏入了眠。

但他没想到小姨娘口中的小伎俩,竟让他一觉睡到了辰时末刻。

再苏醒,鼻尖异香萦绕,眼前红色幔帐缭绕。

床顶幔帐赫然一副彩蝶戏百花绣图,幔帐四角皆是五彩羽毛所制帐摆流苏,垂幔半掩着白玉镂空雕花帐钩。

显然一副闺阁温柔乡的场景里。

邶恒倒未觉哪里不适,坐起身,试着动了动腿脚,见并无异样,才掀开身上覆着的赤薄锦衾,掀开幔帐正要下床。

“听说昨晚你闺中进了男子?”

邶恒心一沉,迅捷将腿脚收回。

这声音浑厚有力,字正腔圆,不是安阳侯还是谁。

与邶恒心境相似的自然还有亦步亦趋跟在安阳侯身后的姜馥迩。

她半宿未睡,虽早换了素洁衣裙,却未上妆,丝毫掩不住此刻惫态。

她没想到安阳侯竟提早回了府,硬是搞得她如此措手不及,只得耐下心来忙解释:“馥迩昨日给主母请安后就折返了,晚膳后稍感不适,早早便睡下。侯爷怎得一早来便如此泼人污水?”

话里话外,嗔责之意极浓。

但安阳侯却未理,径自朝内室那架红盒子似的花楠木拨步床疾步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