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动手(2 / 2)

见他要离开,芝兰立即起身,微红皮肤紧贴他衣袍。

“大公子要去哪?”

邶恒被迫止步,擡腿甩开累赘,语气轻蔑鄙夷:“让开?”

芝兰怎肯放手,只将他抱地更紧,温声问:“奴哪里没做好?大公子刚不还——”

邶恒冷笑打断:“想让我给你扔湖里去”

看他睥睨自己的目光逐渐冷淡无光,芝兰不想让他因自己纠缠而恼怒,立刻松开手摸了块幔帐遮羞。

邶恒临出画舫,忽地想起昨晚那个叫凝秀的妓子死于非命,怕芝兰跟着她看到不该看的,还是交代道:“蜡烛烧完再走!”

说完,他头也没回,上了前来接驳的篷顶小船。

独坐船中,邶恒拈了拈手中半掌大的铜牌,眸色渐深。

昨日从岚烟楼回府路上,他便猜测暗商可能因进不了辽京才无法在岚烟楼交易,当即想到此前约定好的郊外交易地,便是此处。

这里多是京中达官贵族,谁还不认得谁?

为了掩人耳目,他也没什么好法子,只能从府里带个美婢前来,外人看来无非是他来寻欢作乐,府内的美婢呢,多少也不会在外面胡乱说嘴。

将交易口令塞进宽袖,他仰头看了眼朦胧月色,眼底漾开一抹深沉的惆怅。

想到昨夜死去的人,想到满园白骨,想到那群黑衣人…

他们虽护他安然无恙,可说到底不知底细,更不知会将他的事汇报到哪里,如此遮掩又不痛不痒的日子不知何时才能休止…

邶恒心下无力叹了口气。

直至小船靠岸,他给船夫赏了银子,慢悠悠下船。

目下正是澄泱湖上最热闹时分,筵乐四起,来路早已无人踏至。就连岸边的接驳船夫都极少,多数在湖中徘徊,等着接深夜的大买卖。

邶恒在岸边取了盏花格灯笼,独自抄近路走进通往官道的密林小径。

饶是周围昏黑无声,杳无人迹,鲜少有人愿意走这条路。但邶恒依旧一副轻松姿态,随手折了根松枝,捏在指尖把玩。

直到走至一处开阔草地,邶恒手中灯笼忽一阵猛烈晃动,烛芯突兀摇摆,险险被黑夜吞没。

他垂睫轻瞥,依旧面无波澜稳重迈步,懒散道:“都埋好了”

不出预期,无人回应。

邶恒甚至没报希望,权当自言自语,他脚步未停,悠然走过草场中心。

“大公子也怕人发现小秘密?”

此地开阔,少女清脆声如涟漪般散开,泛起回音阵阵。

邶恒倏地神色一紧,转身望向刚走来的漆黑僻径。

只见一身形小巧的黑衣人正逐渐脱离冥冥夜色,迎着他悄然走来。而那双饱含杀气的幽紫瞳,黑暗中依旧如两盏明灯,熠熠生辉。

这番装束,竟与两人初见时一般。

邶恒心下猛沉,嫌灯笼碍事,索性丢到一旁,带着沉重的打量,质疑道:“你来,杀我?”

听起来豪无半分畏惧,反而让姜馥迩有种被调侃痴人说梦的错觉。

姜馥迩立定于邶恒五步外,手上已多了一对泛着奇异冷光的鸳鸯软钺。

“如你一样,我也不想被人攥着把柄。”

邶恒视线从她手中寒冷兵器移开,又落到她遮了面罩的脸上。

姜馥迩坦然对视。

本想欣赏他接下来的慌不择路,未料竟从那双桀骜不驯的眼里,看到某种她并不理解的复杂情绪。

半晌,邶恒忽然开口,语气颇有惋惜之意。

“你不该来。”

姜馥迩眉心一跳,竟因他突变的情绪微感讶异。但很快,她便恢复冷漠镇定,语气透着不可磨灭的坚定不移。

“我既来了,今日必定会有收获。”

这番信誓旦旦的言辞令邶恒下意识勾起唇角。

随即,他目光也跟着柔和,认命似的垂头颔首,洒脱欢笑:“好,那便有劳。”

???

姜馥迩愣了一拍,以为自己听错。

可转念想到邶恒那满庭白骨,当即断定他在耍诈,目的只为降低自己戒备。

眼看倒地灯笼逐渐被妖娆火舌舔舐、吞并,忽明忽暗的明艳火光将邶恒风光霁月的面容映得诡异妖娆。

姜馥迩无心再分析邶恒心境。

她身体灵巧一跃,如平野上一道疾驰飓风,夹带两抹阴冷寒光和草泥腥臭朝邶恒横扫过去。

担心邶恒耍花样,她已做好完全戒备,可眼看刀刃逼近,邶恒竟毫无躲避之意。

他依旧负手而立,神情淡然,洒脱。

那双饱含复杂情绪的黑眸,随着自己靠近,仿佛云开雾明,逐渐露出宽慰、释然、解脱。

姜馥迩杀人不多,可从未见过哪个人临死前会是这番神情。仿佛活着才是遭受极大折磨,死亡面前终于得到救赎一般。

就在刀刃贴到他颈间皮肤时,眼看皮肉划开,未及听到裂骨之音,姜馥迩手中武器已被不知何处掷来的数把弯刀被迫改变了方向。

就在即将被削成十几段肉泥前,她横空翻滚,在距离邶恒十步处停稳,跪伏在地。

握着鸳鸯软钺的两只手忽感麻痹,竟是刚刚躲避时,被横空扫来的如箭枝叶打中筋脉。

姜馥迩迅捷擡眼,不知何时,她和邶恒间短短距离已站了七八个人影。此时围成双层,将邶恒完全护在其中。

姜馥迩惊诧,忙向后再退数步,可随着自己撤离,两人间的黑衣人又莫名多了几个。

她也看不清这些人从何而来,就像黑夜变化出的幻影,瞬间显现,无所不在。

邶恒擡手抹了抹颈间血痕,看向姜馥迩的眼中并无恼怒,反而填满绝望和无尽失意。

来不及细想其中缘由,两人之间的黑衣人已提着弯刀齐刷刷向姜馥迩奔涌而来。

霎时间,虫鸟四散,兵戈相向,利刃破空声响彻林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