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馥迩巧笑覆面,也跟着乖巧喊了:“六姐姐。”
安阳侯见二人相处和睦,心情更加舒畅。
牵住姜馥迩纤纤葇荑,拉着她走上阶台,温声道:“进府几日都未见过其他人,若是精力好些,明早要去给主母奉茶。”
听到安阳侯如此诱哄,跟在两人身后的芙露忍不住挑眉轻瞥,略显不满。
对奉茶之事一无所知,姜馥迩娇声询问:“馥迩不懂府内规矩,侯爷可要派人来教导?”
眼前少女一脸清润无辜。
安阳侯不愿府内规矩拘束她精巧灵动,为她重新戴正髻上珠翠,稍加斟酌。
“嬷嬷严苛,馥迩恐不习惯,这事来日方长,不急此刻。”
言罢,姜馥迩笑逐颜开。一副柔骨,被安阳侯壮硕弯臂毫不费力拢进怀中。
芙露更加愤懑,满目嗔责。
可安阳侯已全然忘了她存在,只顾安哄眼前娇姿,根本没注意她何种神色。
“馥迩可会抚琴?”
安阳侯拉着姜馥迩落座琴后,硕大手掌将她嫩指罩于其中,借其巧力揉指拨弹。
姜馥迩不懂音律,被这般耐心教导,着实来了几分兴趣,便悉心求学。
眼见二人情笃意深,如鼓琴瑟。被冷落的芙露早已失了半刻前的珍视柔情,站在两人背后嗔目而视。
“侯爷,不如我来教七妹妹?”
芙露趁机发声询问,争取一丝表现机会。
安阳侯这才想起她的存在。
他稍侧首,视线都没落她脸上,敷衍道:“馥迩底子弱,我亲自教。”
说罢,他随意挥手,遣散婢女似的不耐,“你先回罢。”
芙露这下气盛。笑也不卖了,冷着脸草草一欠身,拖着步子负气离开,头都没回。
风风火火走出花园月亮门。
芙露终忍不住踹足啐骂:“妖妇!贱娼!进府才几日,把侯爷迷得神魂颠倒!!”
婢女莲蓉忙紧随其后,低声劝阻:“六娘子息怒,莫、莫被侯爷听了去。”
芙露心不甘,愤愤道来:“我进府那日为侯爷献舞,跛了脚踝,不也遵着规矩去给主母奉茶?!”
“她有什么顽疾??侯爷这么纵着她?!”
莲蓉低眉顺眼,结结巴巴附和:“是、是,妖术媚骨…”
芙露依旧抱怨:“还嬷嬷严苛?!什么金贵身子打不得碰不得了?!这不等着她尾巴翘上天去?!”
“我就那么不入眼?那妖妇一来,便连看都不愿看我一眼?!”
“又挽手又亲自教琴?!”
“侯爷那指法拉弓还可!教琴?!明明就是…就是…”
一时语塞,找不到好词。
芙露憋红了脸。
“鲈鱼探虾毛,不安好心!!”
莲蓉赶忙迎合。
说到心头上,芙露这才狠狠舒气。
她气急败坏,匆匆走过蜿蜒柳道。刚踏进游廊,脚步忽一停滞,脸上怒容稍展。
跟在后的莲蓉险险撞到她背骨,也骤然顿足。
纵目远望,游廊尽头正踱步走过一锦衣华服,罗袖翩翩的修长身影。未及追视他俊美面容,那人便已消失在游廊尽头,对面柳色间。
揣测芙露心思,莲蓉旁敲侧击:“那不是大公子吗?”
芙露未动,神思游走。
莲蓉又问:“六娘子还记得您刚进府时那通责罚吗?”
芙露回神,侧目望向她。
“拦下他问了几句话,侯爷便误以为我对他存了心思。禁足了月余才想起放我出来。”
“那是因为大公子出府游历,才将您放出…”莲蓉补充。
芙露眼中倏而划过一抹亮色,勾起唇角,意味不明笑起来:“莲蓉何意?”
猜中主子心事莲蓉忙喜笑颜开,凑近芙露耳边,嘀嘀咕咕说了几句。
——
华灯初上,薄云笼月。
姜馥迩陪同安阳侯用过晚膳,因月事悄至,才堂而皇之避过一劫。
安阳侯显然不悦,可刚好赶上海松前来禀事,才放了姜馥迩回去。
跟着挑灯侍女绕近路返回灵丘阁,刚好经过竹苑。
此处以奶白色鹅卵石铺道,两侧翠竹规整排列。路侧每三五步还安置六角石灯,将这条白绸竹径称得清寂优雅。
听着脚下咯吱作响,姜馥迩放缓步子,弯腰拾了几颗异形石子回去把玩。
忽听“咣当”一声。
再擡眼,走在前的挑灯婢女已然惶恐伏地,身侧倒着那只四角方形纸灯笼,昏黄暖光瞬时倾撒一地。
“我这么大个活人,看不见?!”
因光线昏暗,姜馥迩只看清被冲撞那人的轮廓。但如此傲慢语气,她当即猜到来人身份。
怎么这么巧…
昨晚之后,姜馥迩不想见到他。
可当下无路可退,总不能再折返回去找安阳侯。
她踟蹰片刻,往前缓缓移了两步。
邶恒正嫌恶地轻掸衣袖,将滚落脚边的灯笼踢开。
跪在他面前的掌灯侍女牙关发颤,连连认错。
可邶恒毫无饶恕之意,更不打算让路。
一副极尽苛责之态。
听着那侍女额头磕地“砰砰”作响,姜馥迩着实不能忍受与她年龄相仿的少女有如此卑微之态,才好心说了句公正话。
“这是死角。大公子刚转进来,我们的确不易察觉。”
光线昏暗,邶恒起初没注意身后那人。
冷不丁听到这声音,他懒懒擡眼望去。
姜馥迩未躲,坦然迎视,却在看清他满脸轻嘲表情后,神色一僵。
这,什么表情?
没等她揣测出个所以然。
邶恒忽地哂笑,阴阳怪气道:“怪不得,是不是要剥了人衣衫才能看真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