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坠幽冥海(1 / 2)

坠幽冥海

身后是万丈深渊,湍急的黑水中,似有无数恶灵正叫嚣着亢奋,獠牙尖锐,邪笑瘆人,只等她一跌入其中,就将她拆吃入腹。

可身前呢?

书祈珒和柳青芜翩然落地,受众人簇拥。

柳青芜阴笑得嘴脸极度恶劣,眉眼间细纹不少,连日的心力交瘁,也令她气色尽失,扯唇笑时,更是丑陋不堪。

“这幽冥海里,都是上千年的邪灵,拥有无尽的吞噬之力,定能洗清你身上的魔性,识趣的话就自己跳下去。”

单薄的身姿立于海岸之上,太过摇摇欲坠,几乎只差最后一击,就能将她逼入绝境,可女子仍旧从容,扯唇笑得凄美艳绝。

早在书祈珒和柳青芜二人来之前,就已经是一番恶战了,迷药在蛮荒不好使了,所以她只能负隅顽抗。

“跳下去?”

宋弋清回头俯视,黑水中的邪祟各个争相攒动,即便没有神识,也无意识的贪婪,她看见了其中的沉沦与堕落,也看清了眼前的凶险与绝路。

“跳下去还有机会上来吗?”

书祈珒明明知道她惧水,还是给她选了这个地方做她余生的囚笼。

湖水冰冷,无处挣扎,数万只手拽着她下坠,她将永远长眠于此。

“要替我洗清浊气,那我是不是还该多谢你们的良苦用心?”

“师兄,对付我你还真是不留余地,破云箭传人沈玦,枪仙鸮郃,苍穹卦元子莘,还有无舟大师,大师,你也要破戒杀生了吗?”

无舟擡手竖在胸前:“阿弥陀佛,罪过,怪只怪宋施主罪孽太深,多行不义必自毙。”

宋弋清如今也不在乎什么脸面了,止不住辱骂,想逞口舌之快:“死秃驴!”

她仰头望天,知天道不公,也想顺带一块骂了。

清瞳泛湿的眸底,只有薄凉,笑也不达眼底:“天地浩劫将至、苍生将亡,倒是难为师兄了,将这么多能人异士都搜罗起来,只为了对付我,而不是商量该如何护住这山河边防,看来当真是对我恨之入骨。”

她想质问书祈珒,她到底有何错,要让他遍布杀局,无处遁形,只为了将她仍入幽冥海中。

“我的罪孽,我究竟有何罪孽?不妨叫我们功德无量的无舟大师来告诉我?”

无舟一手拨弄着佛珠,另一手拄着法杖,眉眼间却有慈悲色,却轻阖眼皮,一副得道高僧的姿态:“宋施主心有邪念,才致道心不稳堕入魔道,不仅豢养魔种,还纵容魔种残害正道与百姓,今日的九州祸患,皆因你一人而起。”

“心有邪念?”她自己都觉得可笑:“我因何入魔,你们的长泽仙君最为清楚不过了,怪只怪他别有用心,想要夺我的肉身复活柳凄凄,这也能怪在我身上?”

“豢养魔种?当年封印温恪瑜后,书析伝亡故,轻羽剑剑主陨落,我也曾狠心想过将轻尘了结,可他应世间至邪至戾而生,以我一人我灭不掉,轻易了结了他让姒樱再次行一次炼化魔种之法吗?只怕三界早在三百年前就亡了!”

她只能封印住轻尘体内邪力,她别无选择。

“真要怪,那你们该怪他们!”她指戳书祈珒和柳青芜,凶愤过激。

“他们一个残害同门,另一个解开巍冥山和魔种身上的封印,你们却还对他们奉若神明。”

柳青芜:“一派胡言!”

沈玦手持破云箭,急躁得杀心尽显:“还跟她废什么话,直接解决了就好,少了她这个心腹大患,三界不知道要安宁多少。”

俨然,苦口婆心一番话,并未有一人信。

非也,是哪怕事实如此,那群人也不会在意。

她辩解无数次,嘴皮子都磨破了,真叫她体会了一番什么叫有口难言。

饶是有戚明轩和暗离殿后,可徐子澜和晏无邪还是遇了埋伏,不是妖邪,是活生生的人,几百人,功夫各个深不可测,最后不愿意再同人耗时费力,晏无邪就让他先走,他是一刻都不敢耽搁,直奔宋弋清所在而去。

当他赶到时,胜负早已见了分晓。

不,是这场战役从一开始,就是对宋弋清的虐杀。

成百上千的正道将一人逼入绝境,脸上笑意恶寒得头皮发麻。

悬岸边角处,女子发丝杂乱,几绺湿发沾在灰扑染血面颊上,浑身是伤,汩汩鲜血外冒,步伐虚浮到颤栗。

她只能左手执剑,因为右手已废,手筋断掉后血水沿着腕骨指尖而下,滴滴淌落

薄如蝉翼的身躯如飘零的浮萍,只一阵轻轻风,就能让她拂倒。

只一眼,徐子澜就遍体生寒,更是怒不可遏,眼泪急坠而出。

柳青芜对宋弋清恨得咬牙切齿,软鞭带起疾风,正欲将人抽落幽冥海,只是磅礴剑气作挡,一人现身护在宋弋清身旁,揽住了宋弋清腰身。

白衣如雪,似天神临世,乌黑的青丝擦过宋弋清耳廓,如风似影,飘渺得不真实。

宋弋清身形一晃,整个依附于徐子澜身上。

“对不起,是我又来晚了。”

宋弋清想极力牵扯出笑,可周身力气早已经山穷水尽,眼底氤氲雾色,霎时就泄出一片湿润暖意,却仍固执的擡手,抚上徐子澜那灰头土脸的面容。

她知道,徐子澜这一路也是不易。

“你还是来了。”

徐子澜不惧,笑如春山,满眼的眷恋怜惜,已经失而复得的欣喜:“该来的,别忘了,我们许下了终生,我也说过,无论你身在何处,哪怕是尸山血海,地狱阎罗,我也该挡在你面前。”

“因为你是我的夫人。”

明明四肢百骸疼得宋弋清想歇斯底里,可她一看到徐子澜那张脸,她就不疼了,倒觉得暖。

他说,自己是他的夫人,所以哪怕宋弋清知道徐子澜会丧命于此,她竟也有一刻觉得……庆幸。

至少她替自己寻了个好夫婿。

可一想到要葬身于此,她也替徐子澜觉得悲哀。

稍作叙旧后,徐子澜也没忘记他们如今的处境,骤然间,柔情不复,只剩下暴涨的痛恨。

“诸位在修真界也赫赫有名,却黑白颠倒,是非不分,戚明轩说得不错,你们这些人各个愚不可及,蠢钝如猪,真是一群畜牲!”

沈玦手执半人高的弓箭,狂傲得目中无人:“牙尖嘴利,等下就将你的牙齿一颗颗拔下来,让你自己吞下去。”

宋弋清轻蔑勾唇,挑衅的眉眼似垂似挑,替书析伝嘲讽回击:“不是说破云箭能射穿世间万物吗?你的箭术未免也太不入流了些,一次都没中过。”

气得沈玦铁青着脸色,脖颈经脉都快暴出:“那我一定亲手,将你万箭穿心!”

无舟仍旧愁苦着老态面容,故作痛心疾首状:“徐施主,想你年纪轻轻只问了几个月的道,就成了轻羽剑剑主,将来必定不可限量,只怕不日就能成仙,你既有仙缘,那你的职责是庇佑三界众生,又何必与这魔女纠缠不清,还望你早日醒悟,莫要一错再错了,平白葬送了你大好的前途。”

“错?”

徐子澜剑眉冷眼,犀利得堪比刀剑,往日的温吞模样早已经褪去,此刻的他,只有与宋弋清如出一辙的冷然,攥着剑柄的手在不知不觉间,已经发痒到难耐了。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世间对错若都由你们这等无耻鼠辈评判,只怕早已经天下大乱了。”

“真以为多活了几十年,就能来教我的道理吗?食古不化的老东西!”

无舟气得吹胡子瞪眼:“你……真是无可救药!”

书析伝心中不平,毫不留情嗔目:“我不需要你们来救。你们也只是欺名盗世也就罢了,就怕你们自欺欺人,真恬不知耻,以为自己是什么救世的大英雄。”

破风的箭脱了弓,直朝宋弋清和徐子澜而来,徐子澜的剑出鞘也快,顷刻间抵挡。

利箭与剑刃相撞,本锐不可当的箭在顷刻间就化作虚无。

剑心正浓,剑气也有所感,风卷残云之际,本阴霾密布的魔境,竟平白生出了一股浑厚正气。

“你我都不会有事的,戚明轩还等着我们替他筹备婚宴呢,还有我们自己的。”

“这条血路,由我替你杀出去。”

士别多日,徐子澜当真叫人不容小觑,身姿行云流水,不仅近战防得滴水不漏,就连破云箭都缕缕躲过。

可宋弋清也看得明白,徐子澜不过是侥幸,对方人多势众,一对一徐子澜尚且还能与书祈珒有一战之力,可要一起上,徐子澜很难有活路。

况且,书祈珒还没出手。

她不愿书析伝孤军奋战,所以即便筋疲力竭,也要和徐子澜并肩。

半个时辰,足矣令人煎熬,徐子澜毅力非凡,书祈珒观摩够了,也终于纡尊降贵,动了身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