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数鲜红涌出,染透了一身青袍,泪与血在姣美脆弱的面庞上混杂,气若游丝。
可即便如此,宋弋清还是攥紧了手中的剑。
书析伝不忍,以自身灵力替宋弋清滋补:“算了吧。”
“不——”
温恪瑜思忖,顷刻又勾唇道:“想让我放过他,可以。”
“你求我。”
书祈珒率先应声:“痴人说梦,魑魅魍魉之辈,我正道泛泛,宁为玉碎,也绝不卑躬折节!”
宋弋清知道,书祈珒是在告诫她,她不是一人,还代表着整个修仙道门的脸面。
可她还是踌躇了。
书祈珒说得对,她作为正道嫡系的弟子,哪怕身死,也定不该屈膝,可倘若……
“师父——”
书寻似乎有所感,未等宋弋清开口,就已别开脸,满脸疾首与失望:“你当真要为了他,叛出师门?”
宋弋清咽了咽津液,眸底的犹疑,猝然清明决然:“是。”
其中祸果由她种下,她自然得承担,她不会让戚沢死的。
为弟子时,她不会对温恪瑜卑微,为宋弋清时,她会。
书祈珒:“宋弋清!”
猝然,戚沢眼染猩红,却勾唇一笑,疲倦又释然:“够了。”
他心中本还有一句话,想要问问宋弋清,可如今她能为自己做到如此,他觉得已经够了。
她能为了自己折了风骨,但却是他所不能接受的。
她不该,自己也不配。
与其如此,倒不如自戕。
预料戚沢意图,温恪瑜却不会如戚沢如愿。
一千年了,许久没这般,能有一事、一物,能提得起他的兴致了。
猛地松了手中力道,将人如敝履般随意一扔。
“那就如你所愿,暂且留他一条命。”
“戏看完了,也该走了。”
蓦地,几人化作一缕黑雾,猛然消弭于天地间,徒留被书析伝摁下的宋弋清,满目眷恋与不甘。
须臾间,雪絮纷飞,狂风凛冽如刃,萧瑟的寒意落在腰际处,又疼又凉,激起宋弋清浑身战栗。
书析伝推下自己的外袍,将宋弋清包裹在其中。
耳际又爆出书祈珒的怒喝:“我早说过,让你别再插手他的事,你为什么就是不听!我也说过,多留他一时,祸患就会多一分,你还是不信!如今你睁开眼睛好好看看,那些因他、因你而死的那么多人,你能心安吗?”
书析伝扶着躺在他怀里的宋弋清,劝阻道:“别说了。”
可宋弋清即便伤得如此重,也仍一意孤行,捂着被刀剑洞穿的腹部,双瞳猩红到泣血:“我为什么不能心安?他又有什么错?深仇大恨,以命抵命,天经地义,那些人都该杀!他们都该死!我只觉得善恶有报,畅快淋漓!”
话毕,一记不痛不痒的巴掌就落到了宋弋清脸颊。
书寻只想打醒宋弋清的疯癫,因为宋弋清早已忘了自己为道的职责——并不是要让她分对错,而是要让她驱魔除妖。
书祈珒不平,不住冷声低斥:“冥顽不灵!”
书析伝擡眸,眼底淬了冷,也带着戾色:“我说够了,别再说了。”
挨了一掌掴后,宋弋清只垂眸,眼底灰败颓靡一片,喃声道:“师父,再给他一次机会吧。”
——
往事暗沉,就连听者也难以平复,屋内只余几人,深陷感伤。
戚明轩趴伏在案桌上,唏嘘不已:“她怎么这么惨呐,师父,夫君,师兄,戚沢,如今就连轻尘,只怕日后也得……”
刀剑相向了。
不怪他杞人忧天,宋弋清虽半身入魔,但一心向道,而魔种,据传,是应天地间至邪至恶的魔灵而生,无意识,无善念,只知屠戮,拥有颠覆三界的能力,万年魔种,那得是多凶骇的存在。
宋弋清不过三百年。
温恪瑜也不过千年。
徐子澜扯出一抹牵强笑意:“时辰不早了,大家也累了这么久,都早些休息吧。”
晏无邪起身:“我得快些回青阳了,近日永宁王和父皇皆身体抱恙,她要是……得空,可以再去见一面。”
他这话说得并不隐晦,自上次一别,宋弋清说晏无烬有回光返照之兆,几人就笃信不疑。
晏无邪走后,徐子澜也出了门。
入夜,雨幕渐停,凌霜谷内确实凝结了飘渺的寒霜,清朗夜色下,愁云惨淡,星月也稀疏。
两处墓碑,宋弋清伫立在戚沢墓前,莹莹水色潋滟,似眷恋,又似孤寂。
徐子澜岿立于不远处。
蓦地,戚明轩疾步而来,险些脚下踩空:“不好了,轻尘、轻尘他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