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闪烁的星星高挂天际，夜晚的山顶并不过分安静。
小熊玩偶使魔擡腿踩着草地，如同忠诚的卫兵绕着营地一圈一圈巡逻，偶有经过的野兔和小型啮齿动物经过都会被使魔驱赶。
无论是看着无害的动物或是具有一定攻击性的动物都会遭到同等的待遇。
不避开这一带，陡然变大的使魔会张开巨口狠狠咬下去，吓得野兔和山上的小动物纷纷避开燃着火的营地。
“它们一晚上都会这么转悠吗？”中原中也捡起一根枯枝扔进火堆，瞥一眼第一形态小巧可爱，第二形态格外凶暴的使魔。
柚杏轻轻应一声，眼眉含笑：“中也先生觉得不好吗？”
有使魔守夜，他们晚上也不用担心山上的安全。
什么蛇虫鼠蚁、野狼和野猪都无法靠近他们的营地，想必能得到一个不错的安睡夜。
“……也不是不好，”中原中也沉默纠结一下，开口道：“只是觉得使魔的存在感有点太强了。”
小熊玩偶使魔都在营地周边巡逻，留下绵羊玩偶使魔绕着他们蹦蹦跳跳，不断重复性做出跨栏的动作。
光是看着都能让人心生睡意。
他算是明白绵羊玩偶使魔要怎么给人哄睡了。
“中也先生也有觉得别人存在感太强的时候，”柚杏弯下眼眉，圆润上挑的杏眼跟着弯下显得温驯可爱，语气轻快道：“我倒是觉得中也先生一直都是人群里存在感最强的人。”
有种莫名吸引人的闪闪发亮感。
他一挑眉一勾唇的表情都带着肆意不羁的拓落之意。
纵然提及黑手党事务的时候，偶然会流露出相当冷漠的姿态，可根底的性格也不会发生改变。
“我吗？”中原中也有点意外。
他并不觉得自己是什么显眼突出的人物。
平时在外活动的时候，未免引起军警和异能特务科的注意，他都有刻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柚杏毫不犹豫点头。
她环住屈起的小腿，昂头看向天空的星辰擡起手，张开五指透过手指的缝隙看向星辰闪烁的夜空，轻声道：“中也先生就像天狼星。”
夜空中最闪亮的一颗星星。
一眼可以轻易分辨的明亮星星，光是看着它的光辉都会受到吸引。
她深深地受到这颗天狼星的吸引。
“天狼星是哪一颗？”中原中也双手撑在身后，擡头看向漫天的星辰，好奇问道：“不同的星星有什么讲究吗？”
对于他这种不研究星星的人，天上的星星都是一个样子看着没有什么区别。
“这是猎户座，”柚杏擡起的手轻点一下虚空，指间的戒指宝石微微一亮，影子魔法在虚空勾勒出猎户座的形状，影子在中原中也的视线之间与天幕的星辰重叠。
她眸光一转看向猎户座不远处，最明亮的一颗星辰：“这是天狼星，猎户座附近最明亮的星星。”
同时也是夜晚最明亮的恒星。
“确实很亮，”有柚杏的影子指引就算是对星星一窍不通的中原中也都能轻易找到天狼星的位置，“不过这和我有什么关系吗？”
他是没有察觉出天狼星和自己有什么相似之处。
柚杏轻笑一声，道：“在我眼里，中也先生就是天狼星。”
闪闪发亮，熠熠生辉。
她想要转开视线，他都会不讲道理地强硬散发自己的光辉。
多么明亮，多么耀眼。
漂亮到让人想要好好珍藏的星星。
天狼星一直在寂静无声的夜晚闪烁，作为最明亮的星星霸道彰显着自己的存在感。
要是哪一天，他不在了。
天空也一定会变得黯淡失色。
“……我不懂什么星星，”中原中也松开撑在身后的力度，干脆往后倒去，直接躺倒在草地，一擡眸就是满天的星子。
他枕着脑后的双手，神色平静道：“不过要用人和星星做比喻，你大概是月亮吧。”
光辉温润的月亮，光芒不会过分明亮，柔柔悬挂在夜空，不过分夸耀自己，不着急显示自己的存在感。
月亮她就在那里。
“今晚的天空不是看不见月亮吗？”柚杏有点好笑，道：“星星很多的时候，我们是看不见月亮的。”
月亮会反射太阳的光，唯有月亮的光不够明亮时，星星的光辉才会显示出来。
满天星辰与明亮的月亮是不会同时共存。
“看不见，但不代表月亮不存在。”
他侧头看向柚杏，蓝眸美丽如同宝石专注看着她，道：“她一直在那里和星星挂在同一片天空上。”
咚地一声。
似乎是她的心跳声漏跳了一拍。
柚杏愣愣看着他，深邃的钴蓝眼眸快要把她的神智和意识都直接吸进去。
“就算我们看不见，月亮和天狼星也在同一片宇宙。”
他们不是毫无交集的星星。
“……我当然知道，”柚杏不自在捏一下耳垂，错开他的视线，低声道：“天狼星最亮的时候，月亮也会出现，只是今晚星星比较多，月亮没有反射出足够的光。”
如果月亮的光，足够明亮就不会出现满天星辰的情况。
月亮的光辉会把星星的光都掩盖下去。
但天狼星不会，月亮的光不会把天狼星掩盖下去。
因为他本身就是宇宙中最明亮的一颗星星。
除太阳以外，最明亮的星星。
“那就等天狼星最亮的时候，再来一起看星星吧。”
中原中也勾起唇，道：“看看天狼星和月亮都在的时候，天空是什么样的。”
柔和的月光与闪亮的星星隔着银河遥遥相望。
他们之间的光辉不会影响对方。
越是明亮，越是会彰显他们在夜空中的存在。
柚杏低头压着膝盖，快要把脸埋起来，耳朵隐隐发烫，咕哝道：“说得这么简单，中也先生真的有这个时间吗？”
“而且我们又不是气象台的人，怎么会知道什么时候，天狼星和月亮同时出现。”
城市中的夜空肯定不如山里的夜空清晰。
雾霾快要把天上的星星光辉都遮挡干净，月亮反射太阳的光，多半不会受影响，可天狼星不是每时每刻都能看见。
“总有一天会看见的。”
中原中也的声音异常坚定：“只要我们一直在一起，总有一天会看见天狼星和月亮同时存在的时候。”
夜晚的天空不会恒久不变。
星星每时每刻都在活动，不同的季节和不同的纬度，夜空呈现出来的模样都会有所不同。
就算他们今晚没有同时看见天狼星和月亮，终有一天他们会看见的。
柚杏环抱住小腿，微微发烫的脸颊埋在膝间，柔顺的长发垂落下来，遮挡住她的部分神情，泛着浅浅薄红的耳朵都变得太不明显。
“……这算是中也先生的告白吗？”她闷闷开口道。
娇小的少女团着身体快要把自己缩成球，低头埋在膝间未免看见中原中也的眼睛说不出话，她头都没有擡一下，强装出不在意的样子，咕哝道：“一点都不正式，没有花也没有戒指。”
“啊？”中原中也愣了一下，道：“不是啊，我没准备在今天表白。”
正如柚杏所说，没有花也没有戒指。
他甚至没有看见她的眼睛，随口说出的一句话怎么能当做告白。
中原中也的告白至少该是更正式一点的样子。
而不是躺在营地的草地上，看着天空不带半个与“喜欢”“爱”有关字眼的话。
“……”居然不是告白。
柚杏收紧手臂，低低埋着头。
整个人羞耻得快要缩起来。
她在自以为是什么。
中也先生都没有想过在今天表白，偏她自以为是误会了对方的话。
她还想着要怎么回应他的告白。
不能表现出太在意的样子。
女孩子的矜持都在这一刻被她丢光了。
“柚杏？”久久没有听见柚杏回应的声音。
中原中也坐起身，侧头看向她：“你怎么了？”
“……别管我。”
让她自己安静一下，缓解一下自己自作多情的羞耻感。
丝丝缕缕如缎子般的长发披散在后背身侧，快要包绕住少女。
“怎么可能不管你，”中原中也擡手犹豫一下，慢慢落在她的后背，轻轻拍抚：“放着自己喜欢的女孩子不管，我还算个男人吗？”
中原中也喜欢羽多野柚杏。
不仅仅是抱有好感。
他想要拥月亮入怀，长长久久拥有月亮。
或许不管再来几次，中原中也都会喜欢上羽多野柚杏。
无关时期，无关他们认识的时间。
仅仅是为她这个人。
“怎么突然不开心了？”他声音低而温和，不见半点急躁。
隔着手套再隔着柚杏的衣物落在她后背上的力度不轻不重，刚好能让她感受到中原中也的安抚之意。
不显得暧昧却有着足够的安全感。
身侧的青年是可以信赖依靠的人。
柚杏稍稍擡起一点脸，脑袋轻转一点透过发丝的缝隙看向中原中也，含糊道：“中也会不会觉得我在耍小性子？”
擅自误会，再擅自生气。
莫名其妙的女孩子。
中原中也可能会有这样的感觉。
光是想想都足够让人沮丧。
“小性子？”中原中也鼻音轻哼一声，声音含着几分笑意：“你是在苦恼这件事吗？”
他以为柚杏是怎么了。
没想到只是在想这样的事。
“……算是吧。”
虽然不完全是这个原因，但也有点关系。
成熟的男性都不会喜欢自己的伴侣耍小性子，他们不是高中生没有时间去哄莫名其妙生气的恋人。
一般人都会喜欢性格更加成熟稳定的恋人。
但柚杏做不到。
曾经的她为了保存魔力，抛弃了太多东西，未来的她也不会有太大的改变。
魔法少女的情感一旦趋于死水，这也意味着她们的力量衰退。
真要和什么人交往也是愿意一直宠着她们的成熟伴侣。
可一对恋人之间只有一方成长，一方永远停留在原地，这样的关系很难维持长久。
柚杏害怕随意展开一段新的关系。
她喜欢中原中也的关心，在意中原中也的想法，但真的要和中原中也在一起，她又不免会担心中原中也迟早会因为恋人的不成熟而离开。
没有得到自然不会有失去。
柚杏知道自己这样很自私，但她更害怕关系开始以后，自己再被扔在原地。
她闷闷开口道：“你不耐烦就早点说，我的性格这辈子都是这样改不掉了。”
别人的恋人还有成熟起来的机会。
但柚杏是以自己的全部换取奇迹的魔法少女。
她不会再有太大的改变，更无法变成什么成熟懂事的恋人。
“我说你啊……”
中原中也略显无奈的声音，慢慢提起柚杏的心神。
她紧紧抿着唇，环抱住小腿一声不吭。
“有什么话直接告诉我不行吗？老是这么别扭，我们什么时候才能在一起？”中原中也能感觉到柚杏对他不是没有好感。
她对待自己不喜欢的人会很干脆拒绝。
根本不会一次次答应对方的约会邀请。
柚杏每次都答应他的约会邀请，已经说明她对他有一定的好感。
他已经做好长期奋战的准备，慢慢用时间去磨软进入她的心。
可她老是这么别扭，稍微触及一下她的内心就会退缩。
哼哼唧唧，支支吾吾。
宁肯把自己缩成一团都不愿意好好表达自己的内心。
“……谁要和你在一起，”柚杏闷闷哼一声，道：“中原中也，你不要太自恋。”
她都没有正面回应过他的表白。
这个人已经预想到他们在一起的以后。
他居然还这么笃定他们以后会在一起。
什么自信小王子，这么理所当然展望他们的未来，说一些她想都没有想过的以后。
以后的事，柚杏根本不敢想。
她成为魔法少女以后，想都不敢想的未来，这个人倒是很敢想。
“是我自恋吗？”
中原中也拍抚着后背的手停住，搭在柚杏的肩头很轻很慢把人揽入怀里，留给她拒绝的机会。
但柚杏没有挣扎，更没有甩开中原中也的手。
他低低笑一声，道：“现在还是我自恋吗？”
他很肯定柚杏对他有好感。
只是出于某种顾虑没有答应他的追求。
他不知道柚杏的顾虑是什么。
但中原中也会用自己的方式去化解她的不安，解除她的顾虑。
“……中原中也，你这自大又自恋的家伙。”
她也不管什么年岁之间的差距，直接喊中原中也的全名，紧紧抓住他的衣服，忿忿低声道：“你怎么能这么肯定，我们在一起会有未来？”
她是代表圆环之理降临这个世界的使者。
生命没有尽头，与圆环之理共存。
圆环之理消失，她也会消失。
圆环之理存在，她会一直存在。
他们之间的寿命根本不对等，中原中也和她在一起，他迟早会扔下她一个人。
根本没有什么恒久不变的感情。
中原中也的生命是有限的。
就算他们可以在一起几十年感情不变，达成外人眼中的五十年金婚又有什么意义。
一个迟早要离开的恋人。
一个迟早要失去的恋人。
倒不如一开始没有在一起，这样失去中原中也的时候，她失去的不过是一个朋友，而不是一个相伴一生的爱人。
“不试一试怎么知道呢？”
中原中也丝毫不觉得羞耻，直接说道：“你明明也喜欢我，我们互相喜欢，为什么不能在一起？”
黑手党的等待是因为一定会有一个结果。
他可不是傻傻等待的笨蛋。
唯有有意义的等待才算是最优解，不然只是无意义的浪费时间。
作为港口黑手党的首领，中原中也从不打算做浪费时间的事。
“……我没有说过喜欢中也先生吧？”
她不想这么直接承认自己对中原中也的喜欢。
一旦承认，她就无法再坚定自己。
说出口的爱意要怎么掩瞒。
她喜欢中原中也，但他不能一直陪着她。
经历几十年的情深再失去恋人的痛苦，柚杏无法独自承受。
“这样的话，要看着我的眼睛再说一次吗？”
中原中也轻吻一下她的发顶，低声缓慢一字一顿说道：“羽多野柚杏对中原中也一点好感都没有，永远都不会喜欢上他。”
“我们不会有机会在一起，”他轻轻拥着柚杏在怀里，没有强迫她与自己对视，只是与她头靠着头，低声说话时声带的震动似乎都要通过相靠的地方传递过来。
即便没有直接对上中原中也的钴蓝眼眸，可他沉静专注的眼眸已经深深刻印在柚杏心底，不需要直接对视，她都能想象到他的蓝眸。
他慢慢问道：“要这样拒绝我吗？”
“……”柚杏沉默了。
她安静靠在中原中也怀里，说不出一句拒绝的话。
怎么可能说得出口。
这样的话就像是斩断他们未来数十年的所有交际，彻底甩开对方的分别之言。
柚杏没有胆子和中原中也在一起，可要她彻底放手，在一刻就失去中原中也……
她更做不到。
“……太狡猾了，”她垂下眼睫，低声喃喃：“中也先生太狡猾了。”
明知道这样的话，她说不出口。
非要她以这么决绝的话拒绝他。
中原中也低低叹一口气，道：“狡猾的不是你吗？”
不想受伤，不想失去。
狡猾地维持他们的现状关系，不想发生什么改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