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看样子，你在另一个世界过得还不错？”漫不经心的少女声线带着几分笑意，突兀出现在柚杏耳边。
她怀里抱着昏昏欲睡的梦之魔女，毛茸茸的爪子团窝在身体下方，小猫脑袋一点一点困倦地随时都能沉入梦乡的状态。
柚杏头也不擡，翻过一页书道：“托福，还不错。”
异世界的生活不算坏，除了不能立刻进入梦之结界，时不时要外出清扫一番魔兽，没有什么太过困扰的事。
“你和中原中也相处得还不错，”黑发紫眸的少女撩一下长发，右腿勾着搭在左腿上，腰背挺直坐姿优雅，轻笑一声道：“看来不管什么时期的羽多野柚杏和中原中也都能好好相处。”
与这个宇宙中的另一个世界一样，柚杏和中原中也的关系正在稳步进展。
虽然开始相遇的时机不同，可互相吸引的心还是会让他们慢慢走到一起。
“……你到底想说什么，焰魔？”
柚杏合上书的动作略重，惊醒团着身体窝在她腿上休息的梦之魔女，剔透莹润的宝石猫眼睁开看向焰魔，一甩尾巴溜上柚杏的肩头，团着猫爪子定定看着她。
圆润上挑的杏眼不闪不避看向焰魔，柚杏平静说道：“你的地盘在银之庭，这个宇宙在圆环之理的掌控下还由不得你乱来。”
与神相对的是魔。
魔法少女鹿目圆化身圆环之理，成为守护魔法少女的神明。
魔法少女晓美焰化身魔，成为守护神明的恶魔。
柚杏不讨厌晓美焰。
但她会警惕防备她。
不管怎么说，晓美焰已经不是过去的魔法少女，她强烈的欲望使她成为魔女之上的魔。
“不要这么紧张，我没有打算对这个宇宙做什么。”焰魔轻轻笑一声，眼底下浅浅的青黑和疲惫感笼罩着她。
她漫不经心的笑意与轻缓柔和的语调不仅不会让人放松警惕，反倒因为她魔的身份更加暗生戒备。
晓美焰是魔。
她与无私奉献的神明不同，她有自己的欲求，强烈的欲望与庞大的因果线，造就她与圆环之理相对的身份。
柚杏定定看着她片刻，焰魔面上的笑意无懈可击。
她在所有人面前都是这幅模样，唯有在鹿目圆面前才有一二分失态的可能。
“……我没有担心什么，”柚杏收回视线，眼睫轻垂看向《小王子》的书封，道：“光是留下小圆小姐人性的一面已经耗费你大半的精力，你想对这里做什么也腾不出手。”
神爱世人。
圆环之理想要拯救所有的魔法少女。
可魔只想救一个人。
焰魔撕扯下圆环之理属于人性的一面，以自身庞大的结界银之庭困住“鹿目圆”让她维持着过去的生活。
“说得没错，”焰魔表示赞同般轻点头，道：“光是留下小圆已经耗费我大半的精力，再要腾出手去触碰别的宇宙都显得格外吃力。”
柚杏皱了皱眉。
她沉声道：“吃力，但你还是来了。”
而且是亲身过来。
银之庭是成魔以后的晓美焰掌控的世界，柚杏无法得知那边的情况。
但她知道晓美焰的执念是鹿目圆。
她化魔是因为鹿目圆，想要获得力量，留下圆环之理属于人性的一面。
既如此，她就不可能做出什么影响鹿目圆的事。
留下鹿目圆是她最优先想要做的事，其他的事都不过是附带。
柚杏不认为这个宇宙有什么值得焰魔跑一趟的理由。
“当然是因为我收到了邀请。”
焰魔眼波流转，笑意不落眼睫。
她好似只是习惯性地微笑，保持着自己外在的一面，笑意从容优雅又带着几分属于魔的魔性。
“羽多野柚杏，你知道这个世界的本质是什么吗？”她侧头看向窗外的湛蓝天空，不等柚杏回答，紧接着道：“它和银之庭一样都是有某一个存在维持运转的世界。”
书写下文字就可以变成现实的【书】。
他们所在的世界正是一个这么脆弱的世界，它甚至和另一个羽多野柚杏所在的平行世界不同。
它是从另一个世界衍生出来的世界，极不稳定随时都有可能会毁灭。
这个世界消失，羽多野柚杏不会死去。
她只会回到圆环之理，继续作为魔法少女与诅咒战斗。
但她在意的人都会随着这个时机的覆灭而覆灭。
“我不关心这些事，”柚杏反应冷淡，道：“这个世界怎么样都和我没有关系。”
焰魔勾起嘴角，道：“中原中也是死是活……你也不关心吗？”
她与这个世界的其他人没有产生太深的羁绊。
随时都可以睡去沉入梦之结界，等待世界覆灭再被圆环之理带回去。
可因为中原中也的存在，柚杏抗拒了梦之结界的呼唤，选择清醒活在这个世界。
羽多野柚杏产生了欲望。
她想要留下中原中也在身边，其他人怎么样，她不会在乎。
但中原中也，她是定然不会看着他给这个世界陪葬。
“你到底想说什么？”柚杏凝着眉心，杏眼美丽而冰冷看着她，道：“卖关子这么久也该说出你的目的了。”
她快没有耐心了。
诚然焰魔的实力很强大，可她的大部分力量都在银之庭维持结界，困住鹿目圆的意识。
她能带到这个世界的力量只是极少的一部分。
“真是没有耐心……”
焰魔似是没看见柚杏的不愉，笑吟吟道：“这个世界的支柱邀请我来这里，想办法夺取丘比的力量。”
最后几个字，焰魔的声音格外轻。
可听在柚杏耳里，却不亚于深水炸弹直接投入大海炸开。
她错愕看着焰魔，杏眼微微睁大，道：“你们要夺取丘比的力量？”
这是能做到的事吗？
魔法少女可以做到这样的事吗？
不对，焰魔已经不算魔法少女。
她是魔，本身的力量比普通的魔法少女要强很多。
就算是她和舞台装置魔女联手都不能正面击败化身为魔的晓美焰。
她要和这个世界的支柱一起夺取丘比的力量……
说不定真的可以做到。
“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件事？”柚杏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焰魔与世界支柱密谋夺取丘比力量的事，应该是越少人知道越好。
悄然声息直接下手暗算丘比最好，未免被它知道这个消息，提前做出什么应对的手段。
焰魔没有直接告诉她理由，而是问道：“你觉得丘比的力量交给谁接管最好呢？”
柚杏一下愣住，她仔仔细细打量焰魔的神情，不确定问道：“你是在问我吗？”
这么重要的问题找她要一个答案。
她不明白焰魔是怎么想的。
“没错，我是在问你。”
焰魔双手交叠落在膝上，姿态如开始出现般优雅从容。
不知道为什么得到准确的回答以后，柚杏的心反而慢慢定了下来。
她擡手摸了摸梦之魔女的毛发，低声道：“我不知道，但这不是魔法少女可以拥有的力量吧？”
魔法少女要是这么容易可以掌控这股力量。
焰魔就不必利用丘比。
她明明最讨厌丘比，可还是要让它在自己的银之庭活动。
依靠丘比的力量契约魔法少女，消灭世间的诅咒。
不管是拯救魔法少女的圆环之理，亦或是拯救神明的魔，她们都无法取代丘比的作用。
柚杏不喜欢丘比。
但她再不喜欢也没有大胆到想夺取丘比的力量。
“魔法少女无法掌控这股力量，”焰魔坦然承认，道：“所以我们要创造一个类似丘比的生物把夺取的力量交给它。”
柚杏抿着唇，低声问道：“你们要怎么做？”
焰魔和这个世界的支柱已经有行之有效的办法，她不明白焰魔为什么还要找她。
因为她是圆环之理派到这个世界的使者，未免她碍事，提前打一声招呼？
柚杏暗暗摇头，否定自己的想法。
如果是焰魔的话，她根本不会做这么麻烦的事。
她都从圆环之理身上直接夺取了一部分，焰魔还有什么不敢做的事。
“创造的事，你不用担心，这个世界的支柱有办法。”
“但是未免它变成丘比一样的存在，我们会另外做一道保险。”
柚杏轻抿着唇，问道：“什么保险？”
丘比是没有感情的外星生物。
世界支柱创造出来的造物很可能也是没有情感的存在，如同机械生命一样只为寻找有天赋的少女，与她们签订契约。
“它会拥有一个锚点。”
焰魔轻侧一下头，耳边的耳坠轻晃动几下，不紧不慢道：“丘比没有感情，它不在乎一个单一的世界如何，魔法少女的未来如何，它唯一的目的就是收集情感能量。”
为此，丘比会不择手段。
正如当初鹿目圆承接下古往今来，所有魔法少女的绝望，凝聚成足以毁灭宇宙的诅咒力量。
它在乎的也是鹿目圆魔女化以后会形成多么庞大的情感能量。
这个世界毁灭了。
丘比会另外寻找别的世界，单一世界的生灭不会影响它们，唯有情感能量是它们最在乎的东西。
【书】开始借助丘比，利用魔法少女的情感能量维持世界的稳定。
可现在【书】害怕了。
丘比的绝对理性迟早会引来覆灭【书】的庞大能量。
但它又不愿意放弃魔法少女。
最好的办法就是夺取丘比的力量，创造一个他们世界的“丘比”。
“新生的孵化者会拥有情感和锚点，它不会轻易背弃这个世界。”
不会为了情感能量而不择手段。
不管不顾，任由一个世界走向覆灭。
“这个世界的支柱已经选定新任孵化者的原型，”魔性的紫色眼眸看着柚杏，她慢慢勾起嘴角，道：“中原中也。”
他是这个世界为数不多的单一特异点，拥有凭借自身的力量解放特异点的能力。
以他为原型创造的新任孵化者，实力会很强大。
“……为什么？为什么是中也先生？”
柚杏抚摸梦之魔女的手停下，神色怔怔不解道：“以中也先生为原型创造新的孵化者，他会受到影响吗？”
她开始隐约明白焰魔提到的锚点是什么意思。
以情感为锚点，新任的孵化者会和中原中也有莫大的关系。
“人是这个世界的支柱选的，我没有插手干预过，”不过【书】似乎很满意中原中也的责任心，认为以他为原型创造出新的孵化者，对方也不会像丘比一样乱来，“你不用担心什么，只是以他为原型，中原中也甚至不会知道这件事。”
创造新任孵化者的故事都写在书页上，中原中也仅仅是作为一个原型，他们会有着相似的性格，但本身不会有太大的关系。
“中也先生不会知道吗……”
柚杏慢慢呼出一口气，再擡眸看向焰魔，神色已经认真许多，问道：“创造新的孵化者一事都由你和世界支柱负责，这样的事没有必要告诉我吧？”
他们大可以不告诉她。
反正柚杏也不怎么关注丘比的去向。
丘比不想在她这里自讨没趣，平时都不会主动凑过来。
“有必要哦。”
焰魔托着下颌，轻笑着问道：“你觉得这个世界有什么是永远都不会消失的吗？”
她一下被焰魔问愣住，脑海里晃过很多的想法。
人类的寿命有限，世界的寿命可能很漫长，但也不是永远都不会消失。
没有魔法少女的情感能量抵消增熵，这个世界和另一个世界到底还能存在多久都不好说。
“我不知道，”柚杏摇了摇头，道：“这个世界真的有什么是永远都不会消失的吗？”
“诅咒和绝望是永远都不会消失的。”
晓美焰成魔的关键在欲望。
欲望是比绝望更加深沉恐怖的力量。
然而欲望的力量只有晓美焰掌控，没有比绝望更深沉强烈的欲望，普通的魔法少女或是魔女都无法驱使这股力量。
欲望可能会随着晓美焰的死去而消失。
但诅咒和绝望的力量，自古以来一直都存在，它们是永远都不会消失的情感能量。
“梦之魔女会是新任孵化者的锚点。”
代表绝望与诅咒的力量，其他的魔女都无法在这个世界停留。
唯有代表圆环之理使者的羽多野柚杏和她的魔女形态会长长久久停留在这个世界。
以梦之魔女作为新任孵化者的情感锚点，最合适不过。
“新任孵化者的锚点，”柚杏轻凝着眉，侧头看向梦之魔女，小巧一只如同猫咪玩偶一般的魔女，抖动抖动毛茸茸的耳朵，莹润剔透如同宝石的猫眼没有听明白她们的话，“意思是要这孩子作为新任孵化者的情感枷锁吗？行不通的。”
她摇了摇头，轻声说道：“这孩子没有继承多少情感，它无法以情感表达自己，很难理解我们的情感。”
梦之魔女代表的是柚杏想要逃避现世，一睡不起的想法。
它不会有太多自己的情绪，一切的感情和情绪变化于它而言都是阻碍它入睡的无用之物。
若是新任孵化者的情感牵系在它，它根本无法回应同等的情感。
“梦之魔女会有自己的情感。”
焰魔的话意有所指，但她没有要给柚杏详细解释的意思。
“时间差不多了，”她起身轻拍两下裙摆，勾唇笑着道：“我也该回去了。”
回去银之庭，回去有鹿目圆所在的世界。
“等等，焰魔。”
柚杏出言喊住她，披散下黑发的少女背影没有转过来，她只是扭过头问道：“还有什么事吗？”
“这个世界的支柱想要新的孵化者，我算是明白理由，”柚杏紧紧盯着她，慢慢问道：“但你为什么要帮这个世界呢？”
为这个世界创造专属的孵化者，听着对焰魔没有什么好处。
她的力量大半都耗费在银之庭和留住鹿目圆一事上，不管是降临这个世界亦或是帮助世界支柱创造专属的孵化者都要耗费不少力量。
柚杏不认为焰魔会做没有意义的事。
“羽多野柚杏，你喜欢这个世界吗？”
焰魔没有正面回答她的问题，魔魅的紫眸看着她的神情，不需要柚杏的回答，她已经明白她的答案。
“喜欢这个世界就不用关注这么多，”焰魔的身影慢慢消失在柚杏眼前，余下一句话：“至于我和这个世界的交易，那是我们之间的事。”
焰魔确实不会无意义浪费力量。
但这个世界的支柱开出焰魔无法拒绝的条件。
不管是魔法少女的神明亦或是魔法少女的魔都有无法做到的事，但维持着一整个世界运转的支柱，它本身自有它的特殊力量。
焰魔想要借助的正是这份力量。
而且，谁又知道她同样厌恶丘比，比所有的魔法少女都要厌恶。
有机会给丘比添点麻烦，不必再借助它的手获得情感能量，维持宇宙的运转自然再好不过。
这个世界未来的新生孵化者，它以中原中也为原型诞生，同样会受到中原中也本身的情感影响。
它的性格和成长经历都会与中原中也极其相似，慢慢衍生出自己的人格与情感。
梦之魔女与它的羁绊不一定会如中原中也和羽多野柚杏一般，它们可能会是互相作伴，长长久久活在这个世界的存在。
唯一可以称之为它同类的存在，只有梦之魔女。
梦之魔女会是新任孵化者的锚点，不管它走到什么地方，它的情感都有一个稳定的归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