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中原中也的身体安全落下，疲惫至极无力倚靠着树干，右手紧紧护住胸前的公主魔女。
昔日干净精致的瓷人偶，此刻碎裂大半缺口的位置仍在不断涌出诅咒的力量。
“中原君，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沢田纲吉拉着中原中也的降落。
他侧头环顾周围的战斗痕迹，箭矢、弩弓和散落一地的苦无，不同的战斗痕迹遍布这一带的树林，地面一个一个向下陷落的深坑，不出意外是中原中也动手过的痕迹。
重力异能可以操控接触的地方，一重重把重力蔓延出去是中原中也战斗时的习惯。
“不是火焰的痕迹，”迪诺蹲下身，指尖触碰地面的痕迹检查，眉目凝重道：“是异能力吗？这里至少有十人以上的异能者施展过能力……”
中原中也低低吐出压抑在胸口的气，哑声道：“魔法少女……奥菲托那家伙找来了一群魔法少女，今晚她们还会出现。”
打头阵的一批魔法少女不是全部，她们还有没赶到西西里的人。
她们都是丘比安排过来的人。
不知道奥菲托和丘比告诉她们什么，聚集一大批的魔法少女出现在这里。
“魔法少女？”迪诺惊愣一下，道：“那不是电视里才会出现的吗？”
他从未想过现实的生活中也会有什么魔法少女。
迪诺小的时候看过魔法少女的动画片，受到动画中的魔法少女感动，立志要成为散播爱与正义的好人。
不过迪诺没有完成自己小时候的梦想，他是加百罗涅家族九代首领的儿子，自然在父亲去世以后，他要继承家族首领的位置。
虽然没有成为魔法少女的好朋友正义的好人，但迪诺长大以后也没有忘记动画中的魔法少女。
时隔多年，再次听到这个词却是在中原中也口中，作为他们的敌人出现。
不得不说，世事无常且让人懵逼。
中原中也垂眸看向怀里的公主魔女，带着血迹的手指轻抚一下她凌乱的长发，低声道：“魔法少女是真实存在的，她们是魔女的前身。”
这话一出，比奥菲托家族找到一群魔法少女对付他们更让人惊诧。
“魔女的前身？”迪诺惊疑不定，问道：“她们要抢回柚杏？还是单纯看不惯我们？”
“不对吧？如果说因为我们是黑手党，她们看不惯我们要消灭黑手党也不应该和奥菲托联手吧？”迪诺抓着自己的头发，怎么都想不明白这件事。
金发青年英俊非凡的脸上戴着特殊的眼镜，擡头看一眼遮蔽整个天空，虽说停下狂暴肆虐动静的诅咒，可它们依旧没有消失，一直盘踞在西西里的上空。
公主魔女也没有停下散播诅咒。
她身上的缺口一直不停溢出诅咒的力量，如同某种气态的毒物通过缺口的位置涌出，掠过中原中也右手的时候，隐约可以看见他的皮肤都因为剧烈的疼痛跳动几下。
诅咒不是失去了伤害别人的能力。
中原中也一直抱着公主魔女，等同于一直承受着诅咒的伤害。
但就算是这样，他也没有想过放手。
“没有这么复杂，”中原中也不冷不淡掀了一下眼皮，看向他们道：“只是丘比告诉她们，魔女和魔兽一样都是她们要消灭的存在。”
魔女与魔兽一样都是散播诅咒的存在。
魔法少女的使命是消灭散播诅咒伤害别人的存在。
黑手党再如何残暴都不是她们真正的敌人，很少有魔法少女会袭击黑手党，试图消灭一个黑手党组织。
有人的地方就会有欲望，仅仅凭着一两个魔法少女，便是耗尽她们身上的魔力都不可能铲除所有的黑手党。
“丘比是谁？”
沢田纲吉眉目收紧，明亮的火焰在额前跳跃，映得枫红色眼眸相当冷静，道：“袭击中原君的魔法少女是先头部队，还有一批会在我们今晚的行动时出现，对吗？”
魔法少女是魔女的前身，这样的事可能是觉得没必要，中原中也以前没有提起过。
但眼下魔法少女已经成为他们的敌人，他们不可能继续一无所知下去。
异能者的消息还有可能打听的地方。
欧洲本身也是异能者的发源地，什么样的异能者都有可能出现，但魔法少女却是他们从未听闻过的敌人。
中原中也低低应一声，道：“柚杏没有死，她们估计不会放弃。”
他不知道丘比是如何告诉魔法少女们关于柚杏的事，但有一点他可以肯定，这家伙绝对没有全部都告诉她们。
“丘比是契约魔法少女的奇怪动物，长得不像猫也不像兔子，浑身白色有一双红色的眼睛，那家伙是杀不死的，暂时不用管它。”
中原中也很讨厌丘比，甚至可以说是痛恨它的存在。
可大战当前，有比丘比更麻烦的存在等着他们，只能暂时把处理它放在后续的事上。
他神色冷淡几分，道：“魔法少女和异能者没什么不同，只一点需要注意的，她们的要害不在心脏、头颅，而是灵魂宝石。”
一旦打破灵魂宝石，饶是魔法少女的身体完好无损还有很多的魔力可以使用，她们都会直接死亡。
不管彭格列是想杀魔法少女还是不想杀，灵魂宝石都是他们需要格外注意的事。
“魔法少女使用魔力需要通过灵魂宝石，”中原中也撑着身体想要站起身，低声道：“我带柚杏回去休息一下，晚上的战斗，我会过去。”
刚刚使用过污浊的中原中也，身体已经处于极度疲惫的状态。
更别提，他身上还有许多处伤口。
但晚上讨伐奥菲托和本格家族，最后歼灭他们的行动，中原中也不能缺席。
他是港口黑手党分部实力最强的异能者。
要是他缺席没有出现在战场，港口黑手党的士气会受到相当的影响，且还有后续分割奥菲托和本格势力的事。
中原中也要是没有出现在最后的战斗，等同于出大力的是彭格列和他们的同盟家族，再想分割奥菲托和本格家族的势力，咬下一大块肉壮大港口黑手党的势力，将会变得困难许多。
最后一场的战役至关重要，无论如何中原中也都不能缺席。
“你这样真的没问题吗？”迪诺看着中原中也站都快要站不住脚的样子，很想劝说他回去好好休息。
但中原中也是港口黑手党的人，他作为加百罗涅家族的首领也不可能因为同情让出家族的利益送给港口黑手党。
港口黑手党没有与彭格列结盟，他们出于立场问题有很多话都不能直接说。
毕竟双方都不是小孩子，不可能凭借自己的心情随意行动。
“暂时死不了。”中原中也单手撑一下地面没有站起，额际流出鲜血模糊眼前的视线，他不得不眯起一只眼睛，低低啧一声，放弃站起身的想法。
从这里回去住处还有好一段路，依照他现在的体力很难自己回去。
他吐出一口浊气，放松身体准备掏出手机联系分部的人过来。
中原中也现在极需治疗，好好休息上几个小时。
不然根本支撑不住晚上的战斗。
“迪诺先生，可以麻烦你去联络一下港口黑手党的人吗？”
沢田纲吉侧头看向迪诺，他诧异一下很快心领神会点头，道：“交给我吧。”
迪诺走开几步，留下谈话的空间给他们。
中原中也平静擡眸看向他，道：“特意把加百罗涅支开，你想说什么？”
少年的右手一直压在胸口护住破碎的魔女，身体疲惫至极都不敢在这里睡下休息，挤压着体力想要继续调动异能。
没有明确沢田纲吉的目的以前，他都会把他视作需要警惕的人。
柚杏这次散播诅咒的范围很大，不知道在外面造成什么影响，彭格列和加百罗涅的十代首领同时过来，不可能只是单纯跑过来凑个热闹看看。
“中原君，你现在能和柚杏沟通吗？”
换句话说，公主魔女是否能明白中原中也的意思，愿意听他的话收回释放出去的诅咒。
“……我不知道。”护住公主魔女的右手稍微加重一点力度，很快再度放松下来。
柚杏的身体破碎得厉害，他不敢再用什么力气。
可以的话，他当然也想和柚杏沟通。
灵魂连结断开的一瞬间，他感受到的情绪是恐慌与茫然，好似失去什么重要东西的害怕与慌乱，促使着公主魔女飞离他身边以诅咒的力量保护自己。
中原中也垂眸看向公主魔女，罩住她的右手轻抚一下她的长发。
他低喃着道：“为什么没有恢复？”
柚杏和她手下的使魔都有很强的恢复能力，受伤也会很快恢复，中原中也不明白为什么这次柚杏身上的伤没有恢复。
右手从手肘的位置断开，失去小臂以及手腕，缺口的位置不断溢出诅咒的力量。
蓬松的衣裙遮挡住断开的双腿，一边是失去膝盖以下的小腿，一边是失去一整条的腿，隔着裙子都可以摸到的缺口。
平时都会轻易恢复的创口，为什么这次的柚杏迟迟没有恢复？
中原中也想不明白。
他的心无法安定下来，重重撞击着肋骨跳跃，忐忑不安的心情在心口蔓延。
断开的灵魂一直没有重新连结，他已经习惯与柚杏的灵魂紧密相连，随时都可以感知到她的想法与心情。
乍然失去这一切，让中原中也的心情怎么都无法平静下来。
疲惫至极的身体与绷紧成一线的神经拉扯着他的精神，提醒着他不能睡去，事情没有结束。
柚杏仍处于异常的状态。
他却不明白为什么。
“柚杏以前受伤会自己恢复吗？”沢田纲吉心下有点着急，他擡头看一眼乌云密布的天空，虽然看不见诅咒的形态，但他可以肯定魔女散播出去的诅咒没有消失。
它们只是暂时平息下来。
不代表它们已经消失了。
公主魔女仍在散播诅咒，要是继续放着不管，诅咒的力量会弥漫整个意大利继而向着附近的其他国家而去。
诅咒的力量无论是异能者亦或是操控火焰的人都无法幸免。
前一次的诅咒大爆发，只要限制身上有魔女之吻的人远离教堂，他们就不会受到影响。
可这一次不同，诅咒的威力放大数倍，连狱寺隼人他们都受到影响。
没有魔女结界的吸引，他们的状态变得如同受到绝望的情绪浸染，深深沉浸在绝望与痛苦的幻想之中，无法直接被旁人唤醒。
他担心诅咒的力量再不消失，受到诅咒影响的人不知道会做出什么。
“柚杏不会死。”她作为这个世界唯一的魔女，绝对不会死亡，唯有达成魔女的心愿或是圆环之理的指引才能让柚杏的诅咒彻底消失，“你什么时候见过童话故事的主角会死？”
没错就是这样。
就算柚杏身上损坏的地方，一时没有恢复也不会有事。
中原中也深吸一口气，尽力平复下忐忑的心情。
他握着碎裂的瓷片，轻轻放回公主魔女脸上，想要堵住不断溢出诅咒的缺口。
“砰！”平缓流出缺口的诅咒一下把放回面上的碎片冲飞出去，高高抛弃落地碎裂开几瓣。
中原中也一直怔住，眸光怔怔看着怀里闭上眼睛的公主魔女。
紧闭上眼睛的魔女好似拒绝外界一切的声音，无法作出半点的回应与动作。
她不会再飞到肩头的位置，抓住他的头发，乖巧接过他的糖果，给予他回应的声音或动作。
除却公主魔女身上的缺口仍在继续溢出诅咒，她好似真的变成一尊冷冰冰的瓷器，无法给予他半点回应。
没有柚杏的声音。
没有柚杏的注视。
他们好不容易连结起来的灵魂断开联系，无法感知到恋人的情感与想法。
公主魔女拒绝了中原中也。
“中原君，柚杏的诅咒已经蔓延整个西西里，这里所有的黑手党、一般市民都受到诅咒的侵蚀，表现出比上一次还要糟糕的状态……”
沢田纲吉不想做这么没有眼色的人，但情况不等人，他的同伴们也不能继续等下去。
他沉静看向中原中也，低声道：“如果柚杏连中原君的话都无法听见，继续散播诅咒，请让我暂时把她冰封起来。”
利用零地点突破·初代版，暂时把公主魔女冰封起来，阻止诅咒继续扩散。
“我保证找到消除诅咒的办法以后，我会解除柚杏的冰封。”
如果还有别的选择，沢田纲吉也不想这么做。
残忍分开一对恋人。
但现在柚杏暴走失控，没有其他更好的办法之前，暂时封印她是最好的选择。
中原中也低声问道：“外面的情况，怎么样了？”
“很糟糕，连上次没有受到诅咒影响的狱寺君他们都陷入绝望的情绪。”唯一可以肯定的是，外面的诅咒不具有伤害身体的能力。
它们不会伤害深陷绝望情绪的人。
但诅咒的存在，仅仅是精神侵蚀已经遭到很大范围的精神伤害与影响。
路面上车祸频发，交通网完全崩溃。
没有交警去指挥交通、维持秩序，路面上的人全部沉浸于绝望的情绪，没有发生争吵与打斗，有的只是哭泣与绝望痛苦的懊恼自责声音。
他们完全沉浸在绝望的情绪当中，陷入深深的痛苦无法解脱。
“……”中原中也沉默下来。
他静静望着公主魔女，抚开凌乱遮挡在面上的长发，一点一点整理公主魔女身上的凌乱狼狈之处，如同相伴的每一个早上，他梳过恋人的长发，帮她换上精致的小裙子把恋人打扮得干净又漂亮。
不知道算是命运的嘲弄，亦或是造化弄人。
中原中也又一次被推上放弃恋人的局面。
一年前的横须贺市，中原中也亲手打破柚杏的灵魂宝石，杀死了自己的恋人。
在港口黑手党与柚杏之间，他选择了港口黑手党。
虽然是柚杏的请求，但他无法原谅自己。
亲手捏碎恋人的灵魂宝石，好似亲手捏碎恋人的生命，杀死了他最爱的人。
他无法回应港口黑手党内的每一声赞誉，什么打败破坏港口黑手党宴会的敌人、什么挽回港口黑手党的面子……
与柚杏的生命相比，那些根本不重要。
他亲手杀死自己的恋人，换回一份记录在组织上的功绩。
多么嘲讽又多么可笑的事。
就算后来知道柚杏并没有真正死去，她只是变成魔女，还有一丝可以挽回的机会。
曾经亲手杀死恋人，依旧是中原中也无法跨过去的坎。
他在这里摔倒过一次，不管有多少理由，中原中也杀死羽多野柚杏、杀死自己最爱的人都是毋庸置疑的事实。
“哈……”
这次不止是港口黑手党，而是整个西西里乃至全世界的人吗？
拒绝彭格列，柚杏的诅咒会逐渐弥漫向全世界。
可是让彭格列封印柚杏……
什么时候才能解除她的封印，就算沢田纲吉现在是发自真心的承诺，当其他人都阻止他的时候，畏惧公主魔女的诅咒再一次蔓延向全世界。
他还会解除冰封吗？
中原中也不知道，他的头很痛、身体也很痛，疼痛与疲惫反复折磨着他的神经，让他无法作出完整的思考。
“彭格列，动手吧。”
中原中也不知道以后会发生什么事，他确实无法保证每一次都能带回公主魔女。
灵魂连结断开，公主魔女的身体没有修复，诅咒依旧在弥漫，他的体力也无法支撑他继续战斗。
他非常冷静得出一个结论。
沢田纲吉有心想要封印公主魔女，他很难带着她逃开。
“把我和柚杏一起冰封起来。”他再次压着公主魔女在心口的位置，擡眉看向沢田纲吉，勾起一抹洒脱释然的笑意。
年轻的彭格列十代首领一下怔住，半晌问道：“中原君，你确定吗？”
他自己都不能肯定什么时候找到控制诅咒的办法，冰封公主魔女可能是一个很漫长的过程。
若是连同中原中也一起冰封起来，他们很可能会一直被封印下去。
“我确定，没什么好想的。”
中原中也答应过柚杏，不会再留下她一个人。
他现在能做的选择，无非是交出公主魔女让沢田纲吉封印，亦或是与公主魔女一同沉睡在冰冷的世界，等待外界的声音唤醒。
就算中原中也再怎么想自私一点，他也不可能放着整个世界的人，继续纵容公主魔女释放诅咒。
“别怕，”他低头轻轻落下一吻，完全放松身体倚靠着树干，呢喃道：“我会陪着你。”
额上不断流下的鲜血模糊中原中也的视线。
他已经看不清沢田纲吉的神情，更听不见他想要说什么。
中原中也余下不多的感知都落在怀中的恋人身上，冰冷而破碎溢出的诅咒刺痛手部的皮肤。
他勾起嘴角，拥抱着世上最可爱的女孩子，他最爱的人慢慢闭上眼睛如同安静睡着一般。
“零地点突破·初代版。”
坚冰沿着中原中也的腿往上蔓延，越过他的腰腹、胸膛，连同怀中破碎的公主魔女一起结上冰寒之气，继续向上攀去。
冰冻住公主魔女、冰冻住中原中也，浑身是血狼狈不已的少年闭上蓝眸，神情平和而宁静。
他的右手落在胸口的位置，抱住一尊破碎的瓷人偶。
寒冷坚硬的冰封住公主魔女身体不断溢出的诅咒，没有诅咒继续溢散出来。
“……”燃烧在沢田纲吉额上的火焰逐渐熄灭。
沉静从容的神情连同火焰落下，他半垂下眼睫，紧紧抿着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