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中原中也的菱饼不太成功。
究其原因，不是糯米粉和水的配比出现问题，而是从一开始材料就出了问题。
菱饼是类似羊羹的东西，不需要用上糯米粉，真正要用上糯米的是米花，亦叫雏霰用的是糯米，而不是糯米粉。
中原中也没有吃过菱饼，看见副官江守送来一袋糯米粉，理所当然以为菱饼是用糯米粉做的甜食。
他的副官江守平时在家基本不进厨房，只知道女儿节中的吃食有糯米制的甜品，采购物资的时候，下意识去买了糯米粉回来。
这是两个极少下厨的男人碰在一起，阴差阳错产生的误会。
“这个……”
中原中也低头看着满满一盆的糯米团，对上一旁扶着盆边的公主魔女眼睛，一时有点尴尬：“要怎么解决？”
毕竟是食物，总不能因为用错材料，白白把一整盆的糯米团扔掉。
公主魔女擡手拍拍盆边，瓷制的小手沾上一点黏糊的糯米团拉出白色的丝，差点蹭身上的衣服。
“衣服要弄脏了。”
中原中也想轻轻推开她，无奈双手和她一样都沾满了黏糊的糯米，蹭也蹭不干净，“柚杏，你先去一边好吗？”
公主魔女身上的衣服都是人偶的尺寸，意大利这边买不到女儿节的人偶，但合适公主魔女的衣服还是能找到一些。
就算尺寸稍有不符也可以让匠人现场改一下尺寸，调整成公主魔女可以穿的大小。
比起衣服，他更担心公主魔女的头发不小心沾上黏糊的糯米。
今天他给柚杏梳的发型是两条高马尾，她一低头高高束在两侧的头发就会一晃一晃，几次蹭过不锈钢盆的边缘，差点落入里面。
“……”她踮着脚扶住不锈钢盆的边缘，擡头扬起微笑面具看向中原中也，显得有些乖巧。
通过项圈传递过来的情感，她有点明白中原中也的意思却不是完全理解。
公主魔女左右看了看，踮起的脚后跟落下，诅咒托着她轻盈飞起，伸手碰了碰中原中也的鼻尖。
他下意识眨一下眼睛，眸光汇聚在她身上，失笑道：“这是要干什么？”
由于紧张，鼻尖冒出的少许汗珠被公主魔女的小手擦去，蹭上一点黏糊的糯米。
中原中也有点无奈，开口道：“不要拿我来擦手啊……”
他又不是什么抹布、手帕，直接把糯米蹭他脸上也蹭不干净，等下还是免不了要去洗手、洗脸。
公主魔女歪一下头，拍拍少年高挺上翘的鼻尖，掌心处的黏糊糯米混着汗水，拍出一个白白的鼻尖。
白白的糯米点落在中原中也面上如同小丑的红鼻子，不过他脸上的是白鼻子。
她歪着头欣赏一下，转身轻悠悠飞去中原中也肩头落下，搂过一撮稍长的赭发，轻晃着小腿。
愉悦轻快的心情传递给中原中也。
他侧头看向渐渐变得活泼的恋人，忍俊不禁勾起唇，很快又板起脸，故作生气道：“我是你的擦手巾吗，嗯？”
微微上挑的语调和眉毛，眉眼间的笑意掩都掩盖不下去。
中原中也想要装出生气的样子都不成功。
恋人的心情如数传递给他，宛如轻风抚过心口，轻盈顽皮踩在心尖尖上跳舞，根本生不出什么愠怒之意。
【中也】
不是什么擦手巾。
他是一直吸引着魔女视线的人。
不管再出现多少特别的人，他们都不如中原中也吸引她的视线。
公主魔女的注意会长长久久停留在他身上，光是注视着他的眉眼神情，嘴角勾起的笑意与行动举止都可以看上整整一天。
她会好奇中原中也身边的东西。
他吃过的食物、他喜欢的帽子和红酒、机车，只要是会让中原中也勾起嘴角，露出肆意放松笑意的存在都会引起公主魔女的好奇。
中原中也的内心与其他人一样，同样会有迷茫和困惑的时候。
但无论如何，他都会很快振作起来。
不让自己被负面的糟糕情绪所笼罩，更不会轻易把这股怒气发泄在别人身上。
他有时候的确不能很好控制自己的情绪，脱口而出一些容易破坏和谐氛围的话，可中原中也不会放纵自己的情绪，他会以自己的方式压下不好的情绪，尽量不给别人添麻烦。
公主魔女对他的好奇有很多很多。
多到稍微转开一下视线，她都会茫然自己好似错过什么的感觉。
不明白他为什么会突然笑起来。
不明白他为什么会突然生气恼怒。
她想要更了解一点中原中也，了解他的喜怒哀乐、了解他的悲欢变换。
公主魔女是曾经的魔法少女羽多野柚杏封锁过内心，余下一具在外的冰冷躯壳。
一切属于人类的情绪都会无限削弱，余下强烈的执念，坚持想要为所有人带去幸福。
她本不该有什么好奇之心，更不会被魔女结界以及使魔以外的存在长久吸引注意，哪怕是渴望得到幸福救赎的人，她也不会长长久久注视着对方。
公主魔女的高尚性质，致使她不会强迫不愿意进入结界获得幸福的人。
拒绝获得幸福的人，大多不会再引起公主魔女的注意。
但中原中也不同。
他从一开始就听不见蛊惑的歌声，只有他自己更是找不到童话结界的入口。
他不是需要公主魔女拯救的人。
中原中也的内心与灵魂坚定无比，哪怕是短暂的迷茫都不会困扰他太久，更不会影响他往后要走的路。
他原本应该是与公主魔女成为两条平行线的人。
可现在的她却在受到他的吸引，目光与注视都长长久久落诸于他。
“好了，没有跟你生气。”
面对恋人，中原中也装不出多久生气的模样。
他高高扬起嘴角，眉眼飞扬肆意，道：“我们今晚吃年糕！这么一大盆应该能做不少年糕，多出来的部分可以拿去分部给钢琴人他们。”
虽然菱饼没有做成，但年糕也不坏。
三月初的意大利天气还有点冷，正好是适合吃烤年糕的季节。
“柚杏吃过烤年糕吗？”中原中也低头揉着手下的糯米面团，重力异能顺着手触碰的不锈钢盆蔓延出去，控制住玉米油和盐罐子往盆里倒入一定的份量：“以前在擂钵街的时候，那些小鬼很喜欢在冬天吃烤年糕，撒上黄豆粉或是海苔搭配着年糕一起吃。”
“每一年的新春，我们都会吃几次烤年糕，这东西做起来方便，就算是小鬼都能试着动手弄一下。”
羊的新春没有其他生活在擂钵街以外的家庭过得丰富多姿，不会有什么庙会的参拜，更没有什么美味的大餐。
比起这些次一级的东西，御寒的衣服才是他们最迫切需要的东西。
羊的活动经费大多都是用在给孩子们添置衣物上，食物是否丰盛美味在生存的问题上倒是成了次要一级的问题。
如今的中原中也已经不必再过拮据的日子，可他在吃食方面似乎依旧没有摆脱过去的习惯，总是想着吃饱有足够的能量应对战斗就行。
不会有什么特别高的要求。
【中也】
公主魔女挪过去，搂住他的赭发，歪头轻轻蹭一蹭他。
冷冰冰的面具贴上温热的脸部皮肤，熨帖着把温度和气息染上小小一只的魔女。
她窝在中原中也颈间，左右身后都是他的气息与暖烘烘的热度。
就算在三月初的意大利也不会觉得寒冷，中原中也身上总是很温暖，带着一股挥之不去的热度。
公主魔女高耸扎在脑侧的长发蹭得他有点痒，他轻笑一声，把揉好的面团上蒸锅盖盖开火，有点怀念道：“我好像有两年没有吃这个东西了，不知道做出来会怎么样。”
以往的时候，都是羊的孩子们准备年糕。
虽然年糕不是什么很贵的东西，但组织里的孩子们多，想要靠年糕吃饱肚子，每人都要下去好几块，在商店街买大量的年糕回去，实在不太划算。
从第二年开始，孩子们在书店找到年糕的制作方法，搬回大袋小袋的糯米粉和其他制作年糕需要的材料，开始自给自足，自己捣鼓年糕。
一块块手工捏成的年糕架上烤网，看着它们一点点鼓起撑破表皮，爆出柔软的内心，再撒上黄豆粉或是以海苔、酱油包夹着吃。
一个口味吃一个，吃上一轮肚子基本就能填饱。
这样的年糕盛会，每年只有两次。
一次是新春的第一天，孩子们开始制作年糕。
一次是新春的最后一天，以新春开始的年糕作为新春结束的纪念。
“柚杏，年糕要吃甜口还是咸口？”冰凉刺骨的水冲刷过手背洗去残留在手上的黏糊面团和少许糯米粉。
中原中也暗暗嘶声，洗干净手赶紧抽出来，甩了甩擦干。
他擡头看一眼镜子正好看见公主魔女蹭他鼻尖和头发上的糯米粉，半是好气半是好笑道：“小坏蛋，弄我身上到处都是。”
他侧头点了点公主魔女的面具，稍稍用一点力气，她搂住怀里的赭发微微后仰，摇晃一下坐稳。
“……”坐稳以后的公主魔女松开一只手拍拍他的脸，仿若回击一般把干净的侧脸也蹭脏。
中原中也扬着眉，哼笑一声：“一点都不服输。”
说她两句要生气闹别扭的小坏蛋。
“年糕大概要蒸一段时间，”他掏出手机倚靠着料理台，西装裤包裹下的长腿一边支着踩地，一边放松伸直出去，嘀咕道：“我们先查一下菱饼和米花，具体要怎么做吧……”
“这次可不能再搞错了。”
直到要给菱饼染色的时候，才发现自己用错材料做错点心的尴尬，可不能再来一次。
她坐在中原中也肩头，与他一起低头看向手机屏幕，满满当当的文字和配图滑过眼前，公主魔女其实看不懂上面写的是什么。
但是她会因为和中原中也一起做什么而生出放松愉悦的心情。
即便身为魔女的绝望不会轻易散去。
可只要和中原中也在一起，她就会暂时忘记诅咒别人，散播诅咒出去标记更多的人。
“抹茶、草莓、琼脂粉、冷水和酸奶、糖……”
中原中也挑了挑眉，道：“看样子不是很难。”
很少亲手做什么点心的少年对于料理的难度认知，全都在料理的多少。
材料看着不是很多，料理的难度估计也不会很高。
他顿时自信起来，道：“年糕做好以后，我们去超市找一下材料。”
就算没有分部的人辅助，只要有翻译器，查好对应材料的意大利单词，带去超市找人问一下，想要买齐材料应该并不困难。
这个时候的中原中也并不知道，有时候同一样东西在不同的国家会有不同的名字。
翻译器很难完美把“琼脂粉”这样的单词翻译过来。
这东西还有另外的别名，褐藻胶以及褐藻酸钠。
三个不同的名字以翻译器翻译都会翻译出不同的单词。
……
中原中也不会做菱饼。
但对于以前每年新春都会吃的年糕，他还是能做的有模有样。
他把做好的一大堆年糕交给副官江守，泰然自若让他带去分部给驻守的黑手党们分一分，要是分不出去或是有剩下的年糕再送回来。
“这件事就交给你了。”
中原中也拍了拍江守的肩头，无视对方看着手里一大袋年糕，一脸懵逼欲言又止的样子，自顾道：“我准备去一趟超市，买点东西回来。”
相较中原中也年纪要大上不少的成熟副官咽下话，低声应道：“好的，中也先生需要给你准备车吗？”
中原中也摆了摆手，道：“不用，超市距离这里不远，我直接走过去更快。”
洗过澡换过一身衣服的少年告别自己的副官，转身迈着大步向超市的方向走去。
江守默默注视着中原中也的背影，低头看一眼手里的年糕。
“中也先生准备的年糕，留出一部分给钢琴人先生和阿呆鸟先生，余下的部分再分出去。”
肯定不能让准干部亲手做的年糕，被分部的成员全部退回来。
钢琴人和阿呆鸟都是旗会的人与中原中也关系较好，他做的年糕，他们应该不会拒绝。
剩下的部分，要是其他的黑手党没要，他再带回去自己想办法消化。
成熟稳重的副官不会给上司一点难堪，江守想好年糕的处理方案，预备着有人会不接受中原中也亲手做的年糕。
不成想，中原中也做的年糕成为意大利分部的抢手货。
要不是他提前把要给钢琴人和阿呆鸟的部分留下来，两个与中原中也关系较好的旗会成员，兴许还吃不上他做的年糕。
中原中也做的年糕如此受人欢迎，着实有点让江守惊讶。
他还以为意大利分部的黑手党不会喜欢年糕，或是与本部的人一样不管想不想要都不会表现在明面上，毕竟是上司亲手做的年糕，他们要是拒绝，多少显得很不给面子。
可意大利分部的黑手党完全没有掩饰自己，他们几乎是抢着把剩下的年糕分完，满脸笑容说着晚上带回去要如何料理这份年糕。
当江守问起他们理由的时候，他们的回答却是——
“准干部做的年糕，不是很有趣吗？”
“其他的组织什么时候能有机会吃到上司做的东西？”
“感觉是很有趣的体验，可以出去和其他的黑手党炫耀。”
全都是出人意料的回答。
意大利分部的成员只有很少数是日本人，其他多半都是意大利人，他们的处事方式与江守习惯的国内氛围不同。
分部的下级成员与其他组织的黑手党也不是什么剑拔弩张，见面就会互相敌视的关系。
他们和意大利的民众以及非敌对组织的黑手党成员，更似是一种融洽的共生关系，相互之间友好得让人惊讶。
至少国内的黑手党不会有这么友好的相处方式。
“这是中也做的年糕？”钢琴人有点惊讶，低头看着整齐摞好的年糕，道：“看样子确实不是超市卖的手工年糕。”
超市卖的手工年糕，大小和厚度形态都有相应的标准，基本不会出现有大有小的情况。
钢琴人笑一下，道：“听说他最近想找桃花酒？这东西在意大利很少有人喝，超市基本也不会卖，正好我知道怎么做，过两天给他送一壶去。”
中原中也收集女儿节人偶和桃花酒的事，分部的人大多都知道。
只是很多意大利人并不知道他为什么要收集这些东西，听闻本部调过来的成员介绍这是女儿节的习俗，为自家的女儿祈愿美好未来的祝福仪式。
他们还颇为惊讶。
没想到本部调过来的准干部看着年纪轻轻，原来这么早已经有了女儿。
他比自诩风流热情的意大利人还要开放。
要不是江守偶然听见赶紧辟谣，这话还不知道要在分部传得多夸张。
也幸好中原中也现在对意大利语还不是很熟悉，没有听见他们私下的讨论，不然真不知道会惹出什么误会。
不过中原中也想要为某个人过女儿节，临时收集女儿节人偶以及桃花酒的事也因为这件事在分部广泛传播开来。
他们都很好奇这个人与中原中也到底是什么关系。
钢琴人在知道中原中也想要桃花酒时就想过帮他解决这个问题，正好他也知道桃花酒要怎么做。
只是收集桃花要一点时间，他不确定赶不赶的上女儿节，这才没有提前告诉中原中也。
“哈哈哈这是中也做的年糕？”阿呆鸟捧着手里的保鲜盒，左看右看一副颇为新鲜的样子，嘴角夸张地高高扬起，深色的墨镜挡住眼睛，唯有高高扬起的眉头昭示着他的心情：“难得啊难得……这么难得的东西，我是不是该多准备一点东西料理它呢？”
“苦恼啊苦恼，真是让人苦恼哈哈哈……”
他一边大声笑着一边说着自己很苦恼，面上却没有一点烦恼的欢快。
阿呆鸟端着保鲜盒在手上抛高再接住，玩得不亦乐乎，眼看着是沉浸在自己的亢奋情绪中没空搭理江守。
他也不准备打扰阿呆鸟，正要默默离开，却听见阿呆鸟突然出声：“对了对了，日本时间三月三日那天晚上，西西里岛上会有一场烟火大会在海边。”
“告诉中也带他的小女朋友去看一下吧。”
他也没有什么可以给他们准备的。
帮钢琴人加急运来的新鲜桃花是要做桃花酒，不太能算作他的礼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