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公主魔女不喜欢咖啡的苦味。
自上一次，中原中也给她尝过一小口咖啡，得到公主魔女坚定的拒绝，他就不再把咖啡味的东西放在公主魔女面前。
只是这次与平时不同，中原中也与一众陌生的黑手党组织呆在彭格列的地盘上，心神无法全部落在公主魔女身上，总要分出几分去注意其他的黑手党，防止他们有什么异动。
黑手党之间的联合暴动，或是彭格列突然对他们发难都可能发生。
他暗中观察着周遭的黑手党成员，留意其他人的动向，没发现跪坐在帽子上的公主魔女已经好一阵子没闹出什么动静。
小只魔女有东西吃的时候，总会特别乖巧基本不会闹出什么动静。
中原中也以为她和平时一样被糖果安抚下来，乖乖在帽子上啃咬舔舔糖果，却不知道公主魔女因为他递上去的糖果陷入困扰。
浓郁的咖啡味侵蚀着公主魔女的味觉。
苦涩。
糖果本应有的甘甜味道被苦涩之味压制，公主魔女一口下去，只吃到满口的苦涩味道，与圣诞节当天尝到的咖啡苦味不相上下。
山本武推荐的几款糖果都是意大利相当经典的老牌子糖果，其中的咖啡糖更是以浓郁的咖啡香味而闻名。
只可惜公主魔女欣赏不了这个味道。
她伸直手把咖啡糖拿远一点，想要散发着苦涩味道的糖果远离自己。
不过公主魔女的手长度摆在这里，再远也不可能真的离太远。
她只能盯着不会自己长脚离开的咖啡糖，微笑面具上的眼睛深深注视着深棕色的咖啡糖：“……”
“味道怎么样？”一旁的山本武还在笑着问：“这款咖啡糖在黑手党之间也是大受好评，很多不怎么爱吃甜的人都能接受。”
中原中也的注意仍落在远处的尼赫迈亚身上，漫不经心应一声：“哦……咖啡糖啊……！？”
他猛然醒过神，道：“你说这是咖啡糖？”
山本武一脸天然点头，回答：“是啊，糖不是你自己拿的吗？”
彭格列后勤人员准备的糖果饼干小碟，里面不止有咖啡糖，为了照顾口味不同的参会黑手党，各种甜度的糖果都有，基本都是意大利的老牌子。
不用担心他们会糖果饼干上下毒。
“……啊，是啊，糖是我自己拿的……”
中原中也表情僵硬一下擡手捏住帽檐，重力托着宽毡帽和公主魔女以一个在其他人看来稍显奇怪的摘帽姿态，把宽毡帽平稳放在腿上低头看向直直伸着手臂抓住咖啡糖的公主魔女。
“……”
“……”
公主魔女擡头看向他，高举双手把自己不喜欢的咖啡糖举过头顶。
她不吃这个满是苦味的糖果。
她甚至不承认这是糖果的一种，只把咖啡糖当做自己不喜欢的东西，远远拿离它。
“咖啡糖……有的人喜欢，有的人不喜欢，”中原中也含混两句，掌心罩住公主魔女高举的小手把咖啡糖扣在手心，重力罩住糖果，手上一个巧劲把糖果扔进自己嘴里毁尸灭迹，苦涩不亚于现磨蓝山咖啡的味道，顿时让他明白公主魔女为什么是这个反应。
“我的话，一般般。”
他面不改色在装满糖果和饼干的小碟子上，重新且郑重挑选了一颗看着很甜的草莓糖，拆开包装不着痕迹塞进公主魔女。
一系列的动作都相当快捷，借着角度挡住山本武可能察觉到的异样，换去公主魔女手上的糖。
“……”再次得到糖果的公主魔女捧住草莓糖，沉默看着好一会儿，慢慢以试探性的动作塞到面具下，小小尝一点味道。
草莓糖是甜的。
大概也不会有人把草莓糖做成苦涩的味道。
公主魔女没有再次拒绝，捧住糖果塞进面具下小口咬咬，稍稍埋下头的专注动作隐隐让中原中也松一口气。
没有生气。
没有闹小脾气。
如果是以前的柚杏，肯定会抱怨他没有记住她的爱好，嘀咕他不上心。
但公主魔女不会抱怨。
就算碰到自己不喜欢的咖啡糖，她也不会抱怨什么，更不会闹什么小脾气。
中原中也咬碎嘴里的咖啡糖，半垂眼眸看着公主魔女，低低吐出一口气。
好歹抱怨他一句。
什么都不说也不会生气。
这不和真正的人偶陶瓷一样吗？
梦中世界与柚杏在一起的滴滴点点，历历在目清楚告诉中原中也如果柚杏没有变成魔女，她会有什么样的反应。
他都想好要怎么哄她。
可是柚杏没有生气，更没有抱怨什么。
中原中也做好的一切心理准备都是无用功。
他以为自己脱离梦的世界，不会受到其中的影响。
公主魔女即是柚杏。
他会把自己的恋人带回来。
不管是三年、五年亦或是十年，他都不会放弃，更不会动摇自己的想法。
可不放弃、不动摇，不代表中原中也不想得到柚杏的回应。
公主魔女很少给予他什么明确的回应。
他无法猜透公主魔女的心，不知道她到底是怎么看待他。
中原中也没有看透人心的能力。
他不是什么精通人性，可以轻易明悟别人想法的人。
过去的中原中也还可以说对柚杏有几分了解，知道她喜欢什么、在意什么，使小性子的时候是什么模样。
但现在的中原中也不敢说自己了解柚杏。
“这两种都不喜欢吗？”从山本武的角度无法看见中原中也喂糖给公主魔女的小动作，他神色如常仿若没有发现中原中也的奇怪之处。
他不是受到彭格列十代首领的授意前来试探的人。
他们的首领温和宽厚，在没有发现中原中也有什么要袭击一众黑手党，或是破坏这场重要会议的举动前都不会把他先视作敌人的一列。
只是当有的警惕不会少。
换作别的黑手党首领怀疑什么很少会不付诸行动，但沢田纲吉的超直感可以容许他这样的小任性。
超直感会在危险发生之前，警示他稍作留意。
提出先行试探的是狱寺隼人。
尤其是在他看见尼赫迈亚没有带上中原中也，独自去找其他支持毒品继续流通的黑手党家族时，他更确定要趁着这个时机找人去好好试探一下中原中也的态度。
要不是狱寺隼人一贯臭脸，不会对外人表现出什么好脸，更不是什么平易近人的性格，试探中原中也的任务，他都不会让给山本武。
尽管狱寺隼人自诩是彭格列十代目最得力的左右手，但在自来熟与快速和陌生人打好关系一事上，他们几个都没有山本武擅长。
这个人在学生时期，已经是学校里的人气王，无论和什么人都能聊上两句并且记得对方的名字。
属于是莫名其妙过去找人搭话都不会让人觉出异常的家伙。
“会比较喜欢甜一点的东西。”中原中也说的自然不是自己的口味，他对于甜食没有什么偏好，本身更倾向肉食类，可以快速补充能量的食物。
但他讨来的糖果和饼干也不是为自己而要，自然是以恋人的喜好为主。
赭发蓝眸的少年擡眸看向山本武，冷静问道：“你是彭格列的人？”
他不认识什么彭格列的人。
彭格列内部对于自己的首领和七名守护者都是采取最高级别的保密，没有让半点消息流出外界。
不过彭格列十代首领和他的守护者们上位的时间也不长，港口黑手党得不到他们的情报也不是什么意外的事。
“哈哈哈你看出来了吗？”
山本武丝毫没有否认的意思。
他直接笑出声，笑容爽朗而坦然，问道：“是因为我对这里很熟的样子吗？”
奇怪的家伙。
而且还是港口黑手党敌对组织的人。
中原中也瞥了他一眼，双手规矩放在腿上正好拢着公主魔女，道：“刚才过来那家伙是你的手下吧？”
这家伙既然是敌对组织的人，过来试探一下他这个生面孔也无可厚非。
这场会议之于彭格列肯定是有什么意义。
只是中原中也不太擅长意大利语，周围的黑手党都是以意大利语沟通，他几乎都没有听明白他们在说话。
他早前还以为自己是过来支援分部处于弱势的武斗力量，暂时听不懂意大利语也没关系。
反正分部有擅长日语的人，他们内部交流不用头痛语言不通。
可要是尼赫迈亚有问题，分部作为他一手建立起来的地方，组织内的成员多半都是以他马首是瞻。
虽然尼赫迈亚表现出对他和钢琴人都很恭敬的样子。
但尼赫迈亚是准干部，他们在组织的地位并没有太大的差别。
他有心想要掩埋分部的实情，其他人也不太可能会违背尼赫迈亚的意思帮着他们。
“是啊，这也被你看出来了。”
山本武坦然爽朗的态度，莫名让中原中也有点不爽。
这家伙该不会是把他当成笨蛋？
“啧、谁看不出来。”
他擡眸直直迎向山本武的视线，眉毛高高扬起，满是少年傲气扯着嘴角：“尊贵的最强黑手党家族，有何贵干？”
总不会是无聊找上他闲聊两句。
“……”中原中也的气势全然爆发出来。
不算魁梧强壮的少年浑身的气势强得惊人，哪怕穿着一身斯文庄重的纹付羽织袴都难掩他眉眼间的傲气与自信。
他对于自己的实力是相当自信。
就算对上意大利最强的黑手党家族都不会生出半分畏惧与退却之心。
山本武一下笑了。
他的笑容较刚才更加真诚，摸着颈侧似有点苦恼说道：“狱寺让我过来试探你的时候，我还想着要怎么开口……果然还是开门见山，直接问比较适合我？”
彭格列的雨之守护者性格真诚直率，一贯都是以坦然平和如无声润雨一般的态度待人，要他干什么弯弯绕绕的试探，着实是有一点为难他。
这下直接把事情说开，他反倒是觉得好开口许多。
“你身上带着什么危险的东西吗？”
山本武笑容稍敛，认真看向他。
他甚至不打算绕一下圈子，直指沢田纲吉和库洛姆留意上他的原因。
要不是他们注意到中原中也，其余的守护者根本不会对他生出什么警惕之心。
少年和尼赫迈亚一同代表港口黑手党出席这场特殊的会议。
虽然看着有点显眼，但他身上的气势并没有特殊到会引起其他人的注意。
彭格列的首领和七个守护者都是经历过许多次战斗，堪称身经百战的战士。
他们连想要毁灭世界的家伙都打败过，突兀出现在这里的少年就算有点特殊也不会让他们因此特别留心，加以重点的注意和防备。
“你们看见了？”
中原中也诧异一下，很快恢复平静道：“虽然早就猜到不会瞒过太久，但这么快被发现还是让我有点意外。”
国外术师的密度，原来也不低。
只是随便参加一下彭格列召集的会议，公主魔女的存在就被他们发现了。
“倒也不用这么担心，”他张扬的眉眼落下几分，眸光落在变成魔女的恋人身上，不自觉散去几分危险性，漫不经心道：“她不会轻易动手的。”
深黑皮手套包裹下的手指轻擦过公主魔女的面具边际，拂去粘在她面具上的糖渣。
公主魔女轻悠悠飞起，落座在少年的肩头，怡然轻晃几下腿。
深粉色的草莓糖散发着甜蜜的气息沾染上她，顶开少许面具一口一口咬磨着夹心柔软甜蜜内陷的糖果。
诅咒一层一层向外扩散，充斥着整个教堂。
中原中也戴上宽毡帽，擡起沉静如深海的眼眸，薄唇勾起道：“因为在她动手之前，我会先把所有敌对的家伙打败。”
不需要柚杏出手。
他的霸道女孩子只要安心呆在他身边就好。
柚杏不喜欢战斗、不喜欢流血和受伤。
他会负责保护她。
她不喜欢的事都不用去做。
“港口黑手党要和其他家族联合起来吗？”
山本武神色稍整，方才的友好和气态度一下全部敛去，问道：“你们参加这场会议的目的是阻止阿纲？”
阻止彭格列牵头禁止毒品继续在意大利流通。
禁止毒品进入里世界以及黑手党的市场，通过他们再贩向意大利的各家各户。
“这不是要看你们彭格列吗？”
中原中也双手环抱在胸口，挑着眉：“彭格列十代首领召集这么多黑手党来这里，总不会是要和所有人玩过家家吧？”
只要彭格列一天是港口黑手党的敌人。
他们迟早有一天会对上，不是今天也会是往后的某一天。
“当然不会是过家家。”
一道温润的嗓音平和不显失礼冒犯，插入他们的对话。
中原中也侧头看去，一个莫约二十上下的棕发青年面容温和俊秀，气质平和宁静独具一种柔和易于接近也易于交谈的包容气质。
他出现在这里与其他的黑手党，堪称格格不入。
哪怕是被中原中也认为天然和自来熟的山本武都比他看着要像黑手党。
“阿纲，你来了。”
山本武肃整的神色稍缓，态度极其自然，不显谦卑如同对待自己的朋友一般。
只看山本武的态度，怕是不会有人猜到沢田纲吉的真实身份。
他可以是温和的教师。
他可以是慈爱的神父。
但唯独不会有人想到他是意大利最强黑手党的首领。
“你这么过来，狱寺不会有意见吗？”
狱寺隼人相当警惕中原中也，若是让他知道自家首领在危险不明的情况下，直接与危险源接触怕是会相当着急上火。
“狱寺君去了后面，他很放心山本君。”
虽然平时狱寺隼人和山本武看着有点不对付，总是一言不合争吵起来，吵着吵着还会直接动手。
但要问狱寺隼人最相信谁，除却他们的首领，排在下一位的人肯定是山本武。
山本武直接笑道：“也就是说他不知道。”
沢田纲吉但笑不语，温润的蜜色眸转向中原中也，道：“初次见面，我是沢田纲吉。”
敌对组织首领坦然自若的样子让中原中也有点奇怪。
他上下打量一番对方，看不出沢田纲吉温柔包容笑容下的真实想法，只觉得他有点奇怪。
居然会对敌对组织的人笑脸相迎。
“……”公主魔女捧住咬出一个缺口的草莓糖，侧头看向中原中也，少年高擡的眼眉与张扬肆意时的傲气模样不同。
他此刻的样子是有点疑惑和奇怪。
中原中也的内心与他面上的想法一般，几乎不加以掩饰什么。
他握住沢田纲吉伸出的手，回道：“中原中也。”
奇怪的画面。
完全不像两个敌对组织的人在谈话。
而且彭格列的态度真的友好到奇怪。
沢田纲吉都是意大利最强的黑手党首领，他没必要以这样的态度，好似他们没有什么差别一般交换姓名。
“我有一个问题想问中原君，不知道你方不方便回答。”
中原中也有点奇怪看着他，点一下头：“你问吧。”
这家伙的态度真的好得奇怪。
意大利的黑手党都是这样的家伙吗？
不，仔细想想好像只有他是这样。
只有他们彭格列这样奇怪与别的黑手党不同。
教堂里的其他黑手党与中原中也过去见过的黑手党都没有什么不同。
“中原君是代表港口黑手党的本部吗？你的意志是否与尼赫迈亚先生一致？”沢田纲吉神色稍正，低声问道：“亦或者说港口黑手党，不管本部还是分部的成员意见都是一致？”
这话说的如同分裂港口黑手党一样。
中原中也高高挑起眉正要回答，坐在肩头上的公主魔女轻轻动了一下，冰凉的小手带着少许糖渍触碰少年颈间的魔女之吻把他的注意力拉过来。
他侧头看向停下吃糖的公主魔女，轻哼一声问道：“嗯？怎么了？”
压低磁性的嗓音比和山本武和沢田纲吉说话时都要低缓几分，疑惑的声音从鼻间轻哼出来，显得软和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