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月光温柔泼向露台上的少年少女，褪去夜色昏暗渡上一层柔和的光。
“柚杏，我可以邀请你跳舞吗？”
中原中也轻侧一下头，在柚杏尚未回过神的时候，起身稍作整理一下压出褶皱的衣服下摆，微微躬身眼眉和笑意都落在少女身上，深黑手套包裹下的手指关节分明而修长落于柚杏眼前。
她擡眸迎上童话王子一般闪闪发亮的少年，忍不住搭上他的手心，借着他的力度起身，小声嘀咕：“第一次见面就直接叫我名字……”
柚杏身边只有父母是这么叫她。
其余的人无不是加上羽多野的名头，或客气的敬称，鲜少有人直接上来叫她的名字。
“你不喜欢吗？”中原中也认真问道。
他的钴蓝色眼眸专注看着柚杏，托住少女的手牵引着她轻转一圈，扬起洁白的礼服裙摆如盛开的花瓣。
盘绕过几个小时散落下来的卷曲长发落在柚杏肩头、背后，为少女精致秀丽的眉眼添上几分柔美妩媚，她轻颤一下眼睫，避过少年过分专注的眼神，提着礼裙一角轻退一步屈膝垂首低眉，含混而轻声道：“没有……”
她没有不喜欢。
她只是有点不知如何应对。
一直以来，柚杏都幻想着自己会遇见如父亲一般好的恋人，他会温柔又体贴，处处照顾她，以她的事为重，一心一意喜欢着她。
如同童话故事中王子会坚定如一爱慕着公主，满心满眼都只有她一个人。
她不知道中原中也是不是她命中注定的“王子”。
但柚杏在为他而心动。
她会因为少年的一举一动而悸动不已，会因为他的眼神和微笑慌神不知所措，会因为他在喊着她的名字而害羞无法作出正常的礼仪应对。
曾经的柚杏预想过很多次，她要是遇见心仪的“王子”一定会好好表现，把自己最淑女、最好的一面向心仪的人展现出来，表明自己也是一个“公主”。
她是值得对方喜欢的人。
可在中原中也面前，她总是无法保持住自己优雅淑女的一面。
她也想像母亲一样，在第一次与父亲相遇的时候就给他留下惊艳深刻的印象。
柚杏的母亲是另一个大财阀家族的女儿，自小接受的都是最优秀的教育，无论是在家还是在外都不会让优雅美丽的标签脱离自己。
她每时每刻给人的感觉都是美而优雅，让人见之难忘称赞她不愧是山家出身的女儿。
山家幸是她母亲婚前的旧名，同时山家也是不输羽多野的财阀。
柚杏作为山家和羽多野两个大财阀强强联合诞生下的孩子，她应该是非常优秀的孩子。
但她既不像父亲有着得天独厚的经商天赋，也不像母亲是才华横溢的艺术家。
柚杏学习音乐、舞蹈、绘画，各类名门女子的必修课程，可以说是有一点天赋，但这一点天赋与父母在商业和艺术方面的成就相比，如同星辰与皓月，光辉都被掩盖得一干二净。
她做不到如父母一般优秀。
她甚至难以在中原中也面前保持冷静优雅的姿态。
“中原先生，到底为什么会喜欢我呢？”
她擡眸看向中原中也，右手轻搭在少年的肩头，隔着正装礼服都能隐约察觉到流畅结实的肩线，左手完全由他握住引领着舞步。
教授柚杏的舞蹈老师曾经说过，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习惯。
哪怕是一模一样的交谊舞，性格不同的人也会跳出不一样的感觉。
柚杏以前不明白老师的话，只觉得交谊舞都是一样的，不管和谁跳都是一样的感觉。
可在这一刻，她恍惚明白了点什么。
全身心由强势温柔的少年牵引着舞蹈，步伐进退、旋转轻扬裙摆，她的每一步都落入中原中也的掌控之中。
尽管他从出现在柚杏面前就一直表现出温柔无害的态度，偶有眉眼飞扬的意气风发都不会显得咄咄逼人。
但在一起跳舞的时候，顺着中原中也的舞步，她从少年身上读到张扬热烈与肆意自由的感觉。
或许是因为他的眼神，或许是因为他的微笑。
柚杏好似能通过少年的外表看透他的灵魂是如此的自由而张扬，深深吸引着她的视线和灵魂，不由自主去追逐他、靠近他。
她向往着中原中也的灵魂并且深深受到他的吸引，因为他的一字一句牵动心神与情绪。
她唯恐少年是在戏弄她，不敢轻易表露出自己的真心，只能用言语伪装出自己对他的不在意。
可是似乎并不成功。
“我不知道，”中原中也扶着柚杏的腰，托住她站上露台的护栏，踩在危险的边缘轻旋舞蹈把她的舞步和注意心神都收拢在自己身上，道：“但我在看到你的第一眼就无法把注意移开了。”
少年如恶劣的坏小子，会因为心仪的女孩子紧张靠向自己而挑起嘴角。
他刻意拉着柚杏在露台围栏上小小的落脚处舞蹈，半拥着少女纤细的腰肢，步步逼近在她快要恼怒的时候，主动后退一步托住她的腰上升以仰望的角度看向她，蓝眸明亮而肆意，唇边勾起笑意。
他说道：“想要去更高的地方吗？”
“什么更高的地方？你快点放我下来！”柚杏全身的重量都依托着少年掐在腰上的双手，长发滑过肩头落在他眼前。
她匆匆挽一下长发，紧张不已抓住他的手，生怕中原中也支撑不住他们一起从露台围栏上摔下去。
她原以为中原中也拽着她上围栏跳舞已经够疯狂了。
没想到这个人还要弄什么托举，一个搞不好他们两个都要从二楼的露台摔下去。
露台季，他们的脸都要遭殃。
“去比这里还要高的地方，不会被他们发现的高处。”
中原中也粲然一笑，道：“要去吗？”
柚杏心头一怔，回头看向别墅的主厅。
隔着露台的纱帘，里面的人看不清他们在做什么，但若是有人往露台这边走，他们在围栏上跳舞肯定会被人看见。
一点都不淑女。
一点都不优雅。
不仅如此，他们偷偷躲在露台上跳舞的事还会让羽多野家未来的一段时间成为其他人的谈资。
羽多野准一和羽多野幸的女儿不像他们。
不柔顺、不矜持，偷偷背着众人在自己的生日宴上和不相熟的少年在露台私会。
一想到他们在露台见面被其他人发现，可能会传出的风言风语，柚杏就觉得头皮发麻。
“带我离开这里！”她微微用力抓紧中原中也，紧张回望主厅的方向，生怕会被其他人发现。
少年勾唇一笑，托着柚杏往上轻抛落入臂弯，在她惊叫出声之前，蹬着围栏跳起如同一只敏捷的豹乘着夜风，三两下跳上阔气豪迈的大别墅屋顶，轻轻松松踩着房顶的砖瓦站稳。
他微眯一下眼，感受着吹拂过来的夜风，畅快笑一声道：“怎么样？”
中原中也特地挑选的屋顶位置，在所有人的注意力，包括别墅一带的安保都集中在生日宴上的时候，不会有人注意到他们悄悄跑到最上方。
呆在最高处的地方，不仅可以一览众山小看遍别墅区内的豪华花园，甚至
柚杏是生日宴的主人公，她肯定不能等到宴会结束再回去，时间差不多就要找着时机偷偷溜回去。
中原中也相当满意的位置，却没有得到肩上的少女回应。
他奇怪侧头道：“柚杏？”
紧紧捂住嘴，生怕自己一不小心叫出声的少女在中原中也放下她时，狠狠瞪了他一眼，骂道：“笨蛋！”
她差点要被他吓死了。
跳上围栏不止还要踩着别墅外沿不到巴掌宽的落脚点往上跳，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中原中也是什么特工。
“柚杏，你哭了吗？”
中原中也定定看着她，圆润上挑的杏眼眼眶里盈着水光在打转，月色之下折射出细碎的光，含怨带嗔凝眉轻瞪着他。
“没有哭！”她胡乱抹两把脸，把中原中也扛着她时弄乱的长发扒到脸后，紧紧抿着唇：“我不会因为这点小事哭。”
她是羽多野家的女儿。
羽多野准一和羽多野幸的孩子，她才不会这么容易被吓到。
“……没有哭，这是什么？”
中原中也伸手想碰一碰她的脸，却被柚杏侧头躲过去，抹着颜色浅淡口脂的唇抿成一线，闷闷道：“你别管我。”
反正她没有哭。
勇敢的公主是不会哭的。
童话世界的公主都是勇敢美丽又坚强，不会因为一点小声被吓得哇哇乱叫，吵吵嚷嚷地哭闹。
羽多野柚杏也不会。
她不会因为这点小事掉眼泪。
“……”
柚杏生着闷气不肯出声。
身旁的人也没有什么声音传出，她紧紧抿着唇，郁郁的闷气全都压在心口沉甸甸一团，烦人得厉害。
中原中也低低叹一口气，道：“怎么可能不管你。”
他又不是什么幼稚的坏小子，非要把喜欢的女孩子弄哭才会高兴。
少年轻轻蹲在柚杏身旁，轻轻捧住她的脸，想让柚杏把脸转过来。
可谁料，她会在这时候犯轴。
身体紧紧绷成一团，硬是不肯看向中原中也。
“柚杏……”
中原中也一换位置，少女立刻把脸扭向另一个方向，势要把不看他的准则贯彻到底：“柚杏？”
他左右腾换好几次位置，偏偏就是没法哄着喜欢的女孩子看向他。
中原中也低低叹一口气，干脆伸手擦过她的耳边落在支起的烟囱外壁把她困在臂弯之间，道：“柚杏，看着我。”
这回，她是左右扭头都躲不过中原中也。
环抱住腿把自己缩成一小团的少女擡头迎上他的视线，杏眸含着一汪清泉般的水光，吸着鼻子气势不太足地瞪他：“我为什么要看你？”
他这样混蛋。
一句带她到更高的地方去，直接扛着她跳上来，完全不顾她会不会害怕尖叫。
一点都不温柔，更没有什么绅士风度。
他一本正经道：“你要是不看我，我可能会忍不住想亲你。”
“！！！”柚杏一下睁圆眼睛，眼睫紧张颤抖，载满眼眶的泪水一下顺着落下来。
仿若是柚杏被中原中也流氓一般的话吓到。
“……不要哭啊，”中原中也有点无奈，擡手捧住柚杏的脸以指腹和掌心蹭过她的眼角、脸颊把泪水抹去，低声道：“我只是说说而已。”
他当然不可能第一天认识喜欢的女孩子，就和流氓一样不顾她的意愿跑上去亲她。
“你不想我做的事，我都不会做。”
深邃的钴蓝色眼眸专注凝望着她，映出柚杏有点晃神的样子。
她连着眨几下眼睛，盈满杏眸的泪水扑簌簌落下，看着好不可怜。
“……我没有哭，”柚杏眼睫挂着泪珠，嘴上不肯服输，坚持道：“我没有哭！”
她扭头躲开中原中也的手，拽着他衣服一角想给自己拭一下眼角，咕哝道：“只是眼睛进了沙子，我不会哭的，你少胡说八道。”
她就算再差也是羽多野家现任的继承人。
绝对不会因为这点小事哭。
柚杏拽了两下中原中也的衣服，没有找到合适作为布料拭一下眼角的位置，轻抿着唇，吃进少许增添气色的浅色口红。
“……”少女天然上翘的嘴角轻抿一下扬起唇峰，吸引中原中也的视线不自觉落在上面一两秒。
敏锐察觉到中原中也视线焦点变换的柚杏立刻擡手捂住唇，颇为警惕看着他：“你看什么！”
“……咳，”中原中也低低咳一声，转开视线没有回答她这个问题，只道：“现在好点了吗？”
他瞥向柚杏湿漉漉的眼角，欲盖弥彰道：“我是说，有沙子不小心落进去的眼睛。”
他也不是故意的。
只是喜欢的女孩子眼泪汪汪缩在自己怀里，委屈巴巴抿着唇，偏要嘴硬说自己没有哭的样子……
大概没有几个人能顶得住。
“没事了，”柚杏不敢扯自己的礼裙，她的礼裙主基调是白色，若是直接拽着袖口或裙边蹭，怕是会把化妆品的颜色蹭上去。
她轻拍两下脸，打起几分精神：“只是进了一点沙子，很快就会好的。”
死鸭子嘴硬。
不过坚持自己不会因为一点小事吓哭的羽多野柚杏是不会承认的。
“麻烦让开一点，”她擡手抵住中原中也的肩膀，身体缩在他和烟囱之间，不自在侧过头道：“中原先生离得太近了。”
少年身上的热烫气息几乎要扑面而来，西装外套没系扣子敞开袒露出马甲和其下的衬衫，领口的扣子不知何时解开两颗，隐约可以看见肤色与部分锁骨。
这个距离，她都能听到他的呼吸声，看见他平稳呼吸之下带动的胸膛起伏。
中原中也低低应一声，正要后撤眸光掠过她藏在发间，若隐若现的秀气耳廓泛着浅浅的一层粉色，讶异道：“柚杏，你喝酒了吗？”
仔细一看不止柚杏的耳廓，她的脸颊也泛着一层薄红。
只是因为少女脸上柔和温驯的妆容，中原中也开始以为这是化妆留下的痕迹。
“这里，”他擡手轻蹭一下柚杏的脸颊，柔嫩细滑的触感隔着手套感受并不明显：“你的脸红了。”
“！！”漂亮的杏眼一下睁圆，她羞愤欲死抵住中原中也的胸膛，用力想把他推开：“你、你走开！”
可惜以柚杏的力气并不能撼动中原中也的身板，反而是因为碰到他的身体，触到少年结实的胸膛让她越发不自在。
距离太近了。
放大在眼前凑近的俊美脸庞染着少许的红，呼出的气息带着香槟的甘甜果香酒味，仿若要把她的精神和意识也一并拖入醺然的世界。
中原中也认真专注看着她，低声道：“你才十四岁，这么快喝酒不好。”
“……我没有喝多少，”柚杏推不开他，只好错开视线避过少年异常明亮的蓝眸，羞窘微恼道：“喝多的人是你吧。”
要不是嗅到他身上的香槟味，她都不知道中原中也喝酒了。
说不定他现在的意识都不清醒。
她脸颊隐隐发烫，呼吸都觉得要吸入他呼出的香槟酒香混杂着中原中也身上暖烘烘的热量，几乎是扑面而来的酒意和热意让她快要招架不住。
他们现在的距离近得如中原中也把柚杏揽入怀里，只差身体没贴靠在一起，连对方的呼吸声和身上的气味都能嗅得一清二楚。
中原中也沉下声，辩解道：“我没有喝醉。”
他专注看着柚杏慢慢眨一下眼，想了想补充说明道：“我只喝了两杯香槟，不会喝醉。”
按理来说，宴会上的两杯香槟确实不可能喝醉人。
但中原中也的状态实在没有多少说服力。
柚杏轻凝眉心，半信半疑道：“两杯是不会喝醉人……”
前提是中原中也的酒量没有这么差。
区区两杯香槟可以放倒他。
不过他刚才还能扛着她跳上别墅的最高点，怎么看都不是喝醉酒的人会有的表现。
“柚杏呢？”他撑着柚杏身后的烟囱再凑近一点，深深注视着她，鼻尖凑到她跟前轻嗅，问道：“你喝了多少？”
柚杏抵住他的胸膛，后背紧贴着身后的烟囱，下意识闭上眼睛眼睫紧张地不断颤动，支吾道：“没、没喝多少……也是差不多两杯吧……”
生日宴开始的时候，不断有人来找羽多野准一敬酒，她作为生日宴的主角自然不可能完全甩脱这些应酬，光是跟在父亲身边都喝下两杯香槟。
后续还有其他家族的少年继承人找她攀谈，一来二去又喝下不少香槟。
幸好宴会上准备的是度数不高的香槟。
就算是酒量一般的柚杏也能喝几杯。
“两杯吗？”中原中也半垂眼睫，挽起一缕卷曲的长发嗅闻一下，含混道：“不是香槟的味道……”
浅淡甘甜的味道混着少许香槟的果香揉杂出醉人微醺的香味。
“好、好了吧？”柚杏声音有点发虚，抵住少年胸膛的掌心似乎都要透过马甲衬衫感受到其下的火热胸膛。
酒精催发着少年本就偏高的体温散发热意，温暖的气息挡住夜间微凉的风吹拂过来。
柚杏有点分不清是她醉了。
还是中原中也醉了。
只觉得脑子都要因为持续的高温和热意，变得混混沌沌难以思考。
“嗯……女孩子还是不要这么早喝酒好，”中原中也收回手，撤开到安全距离余下让柚杏喘息平复心情的距离，郑重说道：“以后你想喝酒，我可以陪你喝。”
他眼眉轻沉，低声道：“有我在，就算喝醉也不会有危险。”
他会保护自己喜欢的女孩子。
不让她遇到危险。
过去在羊，孩子们聚会一起喝酒的时候，总是要留下几个喝不醉或是不喝酒的人戒备，防止有其他势力的人趁着他们没有防备的时候偷袭。
现在羊已经解散了。
港口黑手党的成员一贯都是在自己熟悉的酒吧喝醉，里面多半都是事务所的成员，不必担心会遇见什么危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