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他们回去把有关魔法少女的事汇报高层，他们会作出的决定，不出意外也是不允许干涉，任由魔法少女发展。
若是丘比看中的人在咒术界，高层会推着她们成为魔法少女吗？
青春期处于第二性征的少女，正好是入学高专的年龄。
把这件事汇报高层以后，高专会成为丘比的帮凶吗？面临宇宙的存亡，魔法少女的牺牲是否真的要让他们完全闭口不谈，甚至主动促进魔法少女的出现。
这算什么咒术师？
他一直以来坚持的正论，如果是要以少部分的人牺牲作为代价，换取更多什么都不知道的人存活下来。
这样的事，真的是有意义的吗？
夏油杰不敢深想、不敢迷茫。
虽然有时候，他也会在想自己坚持的事是否有意义，但有能力者保护无能力者是他一直以来认定的道理。
纵使不被理解、不被知晓，更不会有人感激他们。
术师保护非术师都是应该的。
因为他们有这样的能力、因为他们有这样的天赋，如果没有术师去祓除咒灵，非术师的生活会变得一团糟，恐慌的负面情绪会衍生出更多的咒灵。
为了保护更多的人、保护和平的生活，咒术师入学高专以后，都会外出执行任务祓除咒灵，哪怕他们很多都是还在高专学习，没有多少战斗经验的学生。
高专会尽可能安排等级合适的任务给学生，可尽管如此，每年还是会有咒术师死在咒灵手上。
窗的情报不会每次都相当准确。
很多时候，他们只能大致判断咒灵的等级，再派出咒术师去现场调查并祓除咒灵。
若是遇上错估等级的任务，咒术师会死在咒灵手上。
如同这一次的任务，最开始的时候，窗是把任务定性为二级派出七海建人和灰原雄前往横滨调查真相并祓除咒灵。
他们根本没有想过出现在这里的“咒灵”是相当于特级咒灵的魔女。
若柚杏是真正的特级咒灵，毫无疑问，七海建人和灰原雄都会死在横滨。
所有失踪的人都会死在“咒灵领域”。
但他们的牺牲、咒术师的牺牲、魔法少女的牺牲都不会被外人知晓，他们只会变成一个个书写在宗卷上的名字，记录为特级咒灵的受害者。
不会有人再记起他们。
更不会有人感激他们。
一切的牺牲都会掩埋在历史的洪流之下，成为再渺小不过的一笔。
唯有什么都不知道的人继续活着，继续抱怨他们以为的生活不公、继续埋怨他们遭遇的挫折……继续让负面情绪生成咒灵。
夏油杰神色平淡，低声问道：“魔法少女的真相……悟，要汇报高专吗？”
汇报给高专的任务实情，肯定会被高层知晓。
“我们的宇宙必须要靠牺牲一群小鬼去拯救，”五条悟垂眸望着自己的手掌，凝聚起的正向咒力明亮如光团，低低嗤一声：“很搞笑耶，这样的事说出去都笑死人。”
他一握拳捏灭咒力光团，道：“我才不说，搞得我很没用似的。”
宇宙能存续多少年，他不知道也不关心。
反正死也是所有人一起死。
凭什么叫一群未成年的小丫头背负起宇宙的存亡，倘若他们的宇宙真的要毁灭也是所有人的行为所致。
没道理让一群小丫头替全宇宙的人背负起这样的重任。
“……说得也是，”夏油杰轻怔一下，无形绷紧的神经稍松：“我们只是出来祓除咒灵，调查咒灵背后的真相不是我们的任务。”
他擡头望向城堡上方的窗户，声调微降：“悟，打算怎么做？”
柚杏不是真正的特级咒灵。
魔女化以后，确实没有真正伤害谁的性命，呆在魔女结界里的失踪者虽然都受到诅咒的侵蚀，不过失踪半个月的人都没有死去。
或许多少可以证明柚杏的存在是相对无害的。
可就算魔女化以后的柚杏没有伤害非术师的性命，他们也不可能放着她在横滨继续散播诅咒。
“先把人抓回去，再想怎么办。”
柚杏是魔女，不是真正的特级咒灵。
这是一件好事也是一件麻烦事，至少柚杏作为第一个出现的魔女，没有表现出太大的杀伤性，动用五条家的力量以观测为名把她留在高专。
应该不成问题。
“说得也是，”夏油杰轻点一下头，术式和咒力都调整得差不多，随时可以准备动手：“进入这里的条件是受到一定程度的诅咒侵蚀，再想进去城堡，是不是需要更深程度的侵蚀？”
他擡头看一眼上方的天空，魔女结界内部不似外界有大片的诅咒凝聚在一起，想要短时间内快速得到的诅咒侵蚀并不容易。
“中原身上的诅咒侵蚀比我们严重，”异能者对诅咒没有特别的抗性，身负的诅咒侵蚀会更重并不奇怪，但五条悟大致看过其他人身上的诅咒侵蚀，几乎都维持在一个不会特别严重的程度：“他能进去，看样子就是这样。”
理论上，非术师受到咒灵攻击的时间越久，诅咒的侵蚀程度会越强。
一级以上的咒灵，不用几个小时，光是诅咒侵蚀就能杀死一个非术师。
可是魔女结界中的非术师，诅咒侵蚀几乎都停留在一个不上不下的感染程度，会迷惑影响他们的心智却不会真的影响他们的身体。
公主魔女的诅咒侵蚀甚至没有一二级的咒灵危险。
“接下来的任务是收集诅咒吗？”夏油杰无奈笑笑，道：“当咒术师这么久，还是第一次主动让诅咒侵蚀身体。”
不收集魔女的诅咒，他们甚至没办法靠近对方。
这说出去，多少有点滑稽。
五条悟扣住拇指和中指，蠢蠢欲动：“那不然直接把这里打塌算了，反正羽多野以后也住不上。”
“悟，你忘记柚杏的能力吗？”夏油杰试探一下城堡外的屏障，摇摇头道：“我们适应暗示的速度，没有结界的自我修复速度快。”
他们现在也不是完全摆脱暗示的影响。
若是柚杏再叠加一重暗示，有可能他们会因为前一次的经验更快摆脱暗示，但也有可能两次的暗示效果会叠加在一起给他们增添不少麻烦。
“……切，”五条悟撇了撇嘴，道：“里面的诅咒密度没有外面高，我们是先出去一趟吗？”
不知道算好还是不好的一点，公主魔女的结界不会特别限制别人的进出。
她既不阻拦别人进入，也不阻止别人出去。
一直呆在结界里的失踪者都是受到诅咒侵蚀的影响，深深认定这里是幸福的世界，不愿意离开这里的人。
“我有一只咒灵可以吸收诅咒，”夏油杰侧头看向结界恢复以后，很快回到街道上以正常姿态生活的失踪者：“先把失踪的人都送出去吧。”
提取他们身上的诅咒，拂去诅咒侵蚀再把失踪者送出去。
没有魔女的诅咒侵蚀，他们受到迷惑的心智想必很快会恢复。
呆在外面也不是一时半刻会再生出王冠标志，只要他们动作快点，解决魔女的任务把魔女化的柚杏送回高专。
她散播出的诅咒，总有办法克制下来。
五条悟揉了揉头发，半是郁闷半是无奈应下。
特级咒术师什么时候做过这么麻烦的任务，以前救人的事都是交给辅助监督处理，他一贯都是只负责祓除咒灵。
现在遇上柚杏，魔女结界里面塞了上百号人，辅助监督轻易进不来，不想战斗的时候伤及他们，只能先想办法把人都弄出去。
他咕哝着抱怨几句，行动上却没有落下速度，很快跟着夏油杰一起先去救人。
“充满绝望的魔女……”
隐藏在暗处的魏尔伦擡眸望向公主魔女，与中原中也十分相似的蓝眸掠过一抹复杂的光。
与没有过去、没有未来，仅仅是研究员随手输入一行2383个字符的人工生命体相比，魔法少女曾经承载过希望，而后因为绝望化作魔女。
说不清，到底是魔法少女的存在更可悲，还是他的存在更可悲。
身边的所有人都在告诉他，他不是人类，他与其他的人格格不入。
哪怕有一张人类的脸庞、人类的身体以及呼吸、心跳，他们终归不是同根同源，无法互相理解的存在。
正如兰波无法理解他的憎恨。
魏尔伦也不会理解其他的人类。
因为他们是不同的存在，因为他们从生命诞生之初，已经被写下无法相互理解的隔阂与绝望。
他想要寻找自己的同类、寻找同属人工生命体的家人。
这个人无疑是与他一同出身实验室的中原中也。
唯有中原中也，才能称得上是他的弟弟。
他们之间没有人类的血缘关系作为羁绊，却有更深一重的力量与根源作为无法斩断的羁绊。
魏尔伦和中原中也都是研究员随手写下的一串由2383个字符组成的人格。
他们都是人工生命体。
他们才是会互相理解、陪伴的家人。
“我的弟弟，”魏尔伦的声音如同吟咏的歌唱，华丽而哀伤：“我会把你带走，离开这里、离开这片充满你悲伤、快乐回忆的土地。”
他们兄弟二人会怀着憎恶世间一切的恨意，四处流浪报复世间所有让他们痛恨的存在。
包括魔女化以后的魔法少女。
多么可悲、多么可怜的存在。
充满绝望、想要报复、想要憎恶世间一切的存在，不断不断散播诅咒，诅咒与他们不同的人。
这份诅咒的力量会散播到世界的每一个角落。
魏尔伦是异能者，他对咒术界的事不熟悉。
外国的术师数量也不如异能者多。
但他知道如何破坏、如何释放憎恶的力量，肆无忌惮去破坏这一切。
代表重力的异能光芒一盛化作饱含威力的一击，狠狠击上城堡外的屏障，阻拦身体前进的结界屏障如胶质的粘稠物，死死缠绕住魏尔伦的力量，卸去他的攻击。
有入侵者试图攻击城堡的举动引起使魔们的注意，他们停住或举手后仰、或踮脚舞蹈的动作，不约而同抽出支撑身体的脊骨作剑，怀着冰冷无情的杀意跳出窗户，砍向魏尔伦。
所有作出伤害城堡的举动，有可能危害公主魔女的存在都会被他们视作敌人。
敌人，即是童话故事的反派。
同时也是所有生活在童话世界居民的敌人。
跃出城堡的使魔一半出去追五条悟和夏油杰、一半留在城堡下抽剑挥刀劈向魏尔伦。
一直站在窗前的使魔中也行动了。
他刚才一直注视着五条悟和夏油杰，两个破坏城堡的外来者，暂时未被定性为童话故事的反派。
当魏尔伦再次作出攻击的举动，进入结界的四个外来者，有三人直接被列为这次的童话故事反派。
使魔中也不仅会保护公主魔女，他同样会保护其他的使魔们。
这是使魔中也的性质——守护。
他会尽全力守护自己所拥有的一切，包括公主魔女、其他的使魔以及生活在魔女结界里认同童话世界居民身份的外来者。
如今破坏秩序，试图伤害公主魔女的三个外来者被列为敌人。
他也会尽全力出击。
公主魔女结界内的使魔不会死亡、不会受伤、不会力竭，通过散播出去的诅咒，部分的使魔已经拥有一般魔女的力量，离开结界以后，随时都会形成另一个魔女结界。
即便没有悲叹之种，使魔也是会进化成魔女。
只是公主魔女结界内的使魔不会离开，他们是公主魔女的同伴也是公主魔女的守护者。
她从前最渴望拥有可以一直战斗的同伴。
他们身上拥有魔女结界最深的刻印，无法消灭、无法打败，更不会畏怯避战。
因为……正义的勇士是不会逃避战斗。
使魔们会一直战斗，直到击败反派或是驱逐反派。
“……”使魔中也跳出窗以后，公主魔女孤零零站在窗台上，低头以微笑的面具凝望正在战斗的使魔们。
公主魔女不会参与战斗。
但她会一直注视身边一直战斗的同伴们。
“柚杏的使魔成长得很快，”丘比突兀出现在公主魔女身旁，上一个身体已经被中原中也弄坏，再出现的它可以任意选择一个位置作为落点：“若是放出横滨，想必很快会形成新的魔女结界。”
尤其是一直守护在公主魔女身边的使魔中也。
他的实力不是一般二般的魔法少女可抵，明明没有悲叹之种，实力却异乎寻常的强大。
与自己的使魔相比，公主魔女没有表现出什么特殊的攻击力量。
一直都是以暗示作为限制别人的手段。
对于魔女的知识，因为圆环之理的存在，丘比已经全部忘记。
不算多的知识都是来自晓美焰，不过她本身并不愿意怎么提及魔女，若不是为了证明圆环之理过去是魔法少女鹿目圆，她甚至不会把魔女的存在告诉它们。
丘比无法把柚杏化作的魔女与其他的魔女对比，不过公主魔女张开的结界以及散播诅咒的能力完全不输于魔兽。
与魔女相比，魔兽其实属于没那么强大，但是诅咒辐射范围更广的存在。
但现在的公主魔女，她即有强大的诅咒，同时也会把诅咒不断向外扩散。
光是这份散播诅咒的力量都值得丘比惊讶。
“……”公主魔女不会给予丘比回应，不过它也不在意。
对于记忆中第一个魔女化的魔法少女，它们有很多观察的兴趣。
一直停留在公主魔女的结界也是为了观察魔女化以后的魔法少女，对比魔兽究竟有什么不同之处。
公主魔女与晓美焰提到的魔女不太一样。
她没有伤害别人的举动。
虽然一直在散播诅咒，但是没有人死去，更没有人真的受到伤害。
她散播出去的诅咒会形成魔女之吻，一个歪斜的王冠标记在手背的位置上，如同亲吻公主的吻手礼会落下的位置。
不同的是，这个“吻手礼”是公主魔女散播出去的诅咒。
而不是真正的公主接受的吻手礼。
“柚杏，你还记得中原中也吗？”丘比有点好奇，为什么中原中也的魔女之吻与其他人的位置不同。
只有他得到可以进入魔女结界中的城堡权利。
这是否能算是一种魔法少女对于魔女化以前的记忆或是留恋？
在晓美焰口中，魔女吞噬魔法少女以后，她们不会留下任何有关生前的留恋，更不会因为出现在结界中的人是以前熟悉的朋友、亲人或恋人而手下留情。
她们的一切都付诸魔女结界。
她们的一切情感寄托魔女结界。
本不该再生出什么眷恋之情。
“……跑得挺快啊，”少年的手从身后探出一把掐住丘比的脖子，眉目低垂凝满寒霜：“这次不回去把身体吃了？”
公主魔女一转裙摆，昂头看向中原中也。
他动作一顿，垂下掐住丘比的手侧身擡手蹭一下溅到眼下的血液，不甚自然道：“那家伙没在保护你吗？”
中原中也不太想被柚杏看见自己黑手党的一面。
哪怕柚杏已经不是过去的柚杏，魔女化以后的她根本不在乎这些。
他还是下意识选择避开她，提着丘比去其他地方处理。
丘比也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可以无限再生，但是本身同样拥有生物的血液和体温、心跳。
他不过稍微处理一下，血溅过来，弄得满身都是。
衣服是深色的黑手党工作服还好，脸和手这些地方沾上血却不太好遮掩。
“……”公主魔女静静看着他，微笑面具不会有属于人类的生动表情。
她甚至不需要眨眼，琉璃一样的眼睛可以一直看着中原中也。
“有什么好看的……”
附近没有镜子，中原中也只知道自己脸上沾了点血，胡乱蹭一通也不知道有没有蹭去血，钴蓝色的眼眸偷瞥过去几眼，公主魔女屈腿坐在窗台上，隆起蓬松的裙摆，双手乖乖搭在裙子上。
他后知后觉反应过来，退后两步：“你不喜欢血，对吧？我去后面把这家伙处理了，等会再回来找你。”
“你跟她说话也没有用，”丘比脖子如同玩偶一样被中原中也掐成一团，猩红的眼睛看着公主魔女，说道：“魔女化以后，魔女是不会记得以前认识的人。”
中原中也稍缓的神情一冷，捏着丘比：“比起说这些废话，你应该交代一点更有用的东西吧。”
坐在窗台上的公主魔女静静看着赭发少年提着丘比，回避她一般躲去拐角后面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