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不对，”夏油杰摇摇头，道：“柚杏说过，当她的灵魂宝石完全浑浊的时候，会有圆环之理接走她，她是不会咒灵化的。”
就算柚杏身上有咒术师的天赋，她早在成为魔法少女的时候，已经不能算是活人。
当维持着身体活动的灵魂宝石完全浑浊，身体到达极限的时候，她会受到圆环之理的指引离开。
“……”五条悟抿着唇，没有出声。
如果事情真的是这样，为什么羽多野柚杏会变成特级咒灵。
他再次望向公主魔女，安静没有表现出任何攻击性的魔女如同精致的玩偶，没有生气、更没有半点作为人类时的理智。
不管怎么看，她都和名为羽多野柚杏的存在没有什么关系。
可是六眼已经告诉他，开始他觉得熟悉的力量，正是柚杏的咒力和模样大变的魔力混杂在一起的驳杂危险力量。
她真的咒灵化了。
而且变成咒术界百年间都没有出现过的危险特级咒灵。
“你们说的圆环之理到底是什么？”从刚才开始，中原中也就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
好像他们都知道柚杏的秘密，唯独他一知半解，想弄懂他们在说什么都困难。
少年擡眸望向五条悟他们的时候，又见魏尔伦再次追过来，低低啧了一声。
麻烦的事都聚集在一起。
突然冒出一个自称是他哥哥的人，想要把他带离横滨。
不愿意的话，直接打到他愿意。
另一头，五条悟和夏油杰明显要对付柚杏，他不太清楚咒术师有什么手段，但若是因为他的轻敌疏忽，再一次失去柚杏……
那他这个王当得也太失败了。
连自己喜欢的人、羊最后的成员都无法保护好。
“柚杏，”中原中也深吸一口气，侧头看向安安静静的公主魔女，扬眉笑道：“一直没有好好去了解你，真是抱歉啊……”
他摘下手套，眸光锐利如兽深深锁定魏尔伦和堵在城堡外，明显不会轻易离去的五条悟、夏油杰，低声道：“有机会的话，你再告诉我这些事吧。”
不管特级咒灵的真身为何，只要羽多野柚杏是咒灵，只要她一直散播诅咒伤害非术师，她就是咒术师的敌人。
必须要铲除的存在。
现在计较柚杏是怎么变成特级咒灵没有半点意义，五条悟和夏油杰都很清楚，他们必须要祓除特级咒灵。
而站在他们对立面的是，坚定维护柚杏的中原中也。
“汝、阴郁而污浊之宽容……”
只剩下这个办法了。
凭他现在的力量，不可能在战胜魏尔伦以后，再击败五条悟和夏油杰。
一个来自欧洲的强大异能者，拥有与他一样的异能以及更加丰富的战斗经验，他们的身体里都有同样的东西。
荒霸吐和……
叫什么呢？
不知道，姑且把它当做第二个荒霸吐。
要对付相当于另外一个自己的家伙和一个徒手能打出光炮的怪物，不甩出最后的底牌，好像真的没有别的办法。
柚杏的存在和自己的存在。
这个问题对于中原中也来说，其实没有什么需要过多考虑的地方。
正如他曾经肯定兰堂的行动，为同伴豁出性命而战斗是非常正当的理由。
换作中原中也身上，他也会做出同样的选择。
“勿复扰吾……”
【这里是童话世界】
不等中原中也把最后的字句吐出，公主魔女的声音同时在他们四人的脑海响起。
一瞬间重力异能消失、五条悟的无限被迫中止、夏油杰的飞行咒灵自动回到术式中心。
所有不属于童话世界的奇妙力量，全都牢牢封锁在他们体内。
四人直接从半空坠落，硬邦邦的土地化作柔软蓬松的云朵把坠落的四人接住，如同落入松软的床铺，人直接陷下去大半。
“那是什么啊？”五条悟摆脱过分绵软的地面，握了握拳头，不可思议问道：“杰，你也是这样吗？”
咒力和术式一下失灵，明明能感觉到它们都在身体里，可是脑海里莫名有一道声音告诉他们，这是童话世界不应该存在的力量。
他不可以在这里使用无下限。
他的无下限！他的咒力！
他的脑子居然告诉他这是什么童话世界，咒力和无下限都不应该出现。
五条悟的脑子和他的真实想法不一样，离大谱！
“……如果是问咒灵操术的话，我好像暂时没办法用。”夏油杰揉了揉阵阵发痛的太阳xue，不停在脑海里念叨的声音与本身的意识相违背，吵得脑袋发痛：“总觉得，咒灵是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东西……”
但这里明明就是咒灵的领域。
咒灵的领域里不该出现咒灵，这是什么人生悖论。
他试图抗拒脑海里的声音召唤出一只咒灵，可平时运转流畅的咒灵操术到了这里，突然变得无比晦涩难以控制。
任他怎么想调动术式召唤咒灵，脑海里的声音都会不断告诉他，这里是童话世界，咒灵是不该出现在这里的存在。
咒力如海绵一般挤了又挤，最终出现在夏油杰手上的是一只四级咒灵。
夏油杰沉默：“……”
这是很久很久以前，他刚觉醒咒灵操术不久，收复的第一只咒灵。
蝇头。
“也不是完全不能用，”他微笑着挥去四级咒灵，说道：“只是要和自己的意识作对抗，稍微需要一点时间适应。”
咒灵操术和咒力都在他的身体里，不过是受到咒灵的精神暗示，只要调整过来还是可以在领域里召唤咒灵。
五条悟满脸不爽，擡头看向城堡上方的公主魔女：“羽多野不是在看我们笑话吧？”
虽说六眼的能力没有受到影响，可是咒力全部压抑在体内，一旦运转咒力，脑海里的声音就会不断制止他们。
这道声音宛如人的内心深处出来的声音。
想要对抗不属于自己的外界精神干扰和伤害，总会有特殊的手段和办法。
但人是很难对付自己的精神和意识。
公主魔女烙印在他们脑海深处的声音以他们自身的意识呈现出来，想要反抗自己的意志都会变得无比困难。
“你想多了，悟，咒灵是不会有这样的想法。”
“咒灵不会有，但是特级咒灵会有。”
五条悟重重哼一声，转头看向中原中也：“中原，你刚才是想要做什么？”
在六眼的视界里，有一股凶戾澎湃的力量亟待从中原中也体内汹涌喷发而出，可这股力量却在声音响起的刹那，直接被按住苗头止步于最后，没有真的喷薄而出。
“你们要对付柚杏吗？”中原中也没有回答他这个问题，擡眸落在五条悟和夏油杰的头顶一顿，收回目光：“她不是什么咒灵，更没有伤害过别人。”
“失踪的人都在这里。”包括半个月前，没有脱离影子空间的旗会五人。
他们都在公主魔女的结界里生活，只是忘却自己在外面的黑手党身份。
“咒灵不是没有伤害过别人就能留下的东西，”曾经认识的人死后变成咒灵，就算五条悟一贯表现得相当大大咧咧，内心也不是没有半点波动，“羽多野一直在外面散播诅咒，继续这样下去，诅咒会遍布整个日本。”
五条悟不是什么讲究正论的人。
但他也不可能放着诅咒遍布整个日本。
“……确实是这样没错，”夏油杰半垂下眼睫，神色有点淡：“柚杏变成咒灵以后，她就是我们必须要对付的存在。”
为了保护非术师。
哪怕柚杏生前是多么可爱、乖巧善良的女孩子，当她成为咒灵以后，生前的记忆和性格都会大幅度逆转。
咒灵是不会对人类有什么好意的。
“我们原本以为咒术师只是能量和魔法少女很相似，咒灵与魔兽的气息比较难加分辨，没想到咒术师死后，同样有咒灵化的可能，”不属于他们几个人的童稚欢快声音，突兀在上方响起：“这不就和魔法少女一样吗？”
这个世界的观测价值，远远高于它们开始的预估。
说不定术师和魔法少女之间的结合，希望与绝望之间的转化，还会出现柚杏这样强大的魔女。
五条悟擡头望上去，蹲坐在窗台上的丘比和站在窗前的使魔中也、安静呆在他怀里的公主魔女，除此之外上面没有多出什么别的存在。
“不过关于柚杏的猜测，你们有一点说错了。”
丘比动了动嘴，晃悠尾巴：“柚杏不是术师死后的咒灵化，而是灵魂宝石完全浑浊以后的魔女化，魔女可能和咒灵很相似，不过概念意义上他们是不一样的存在。”
关于这个世界的咒术师，它们以前也有调查一点。
不过咒术界的事，很多都避而不谈，所有人都按照自古流传下来的手段去做，不问什么理由，导致它们观测很不顺利。
想要调查什么信息也会特别困难。
大致观测到的信息也是与魔法少女十分相似，不过不受到性别的限制。
如果魔法少女，同样可以不受到性别和年龄的限制，那么它们获取能量的途径将会变得更多。
这是一件相当有意义的事情。
“……原来你会说话，一直呆在柚杏身边一声不吭，我还以为你真的是玩偶。”
中原中也面无表情看着丘比，垂落在一侧的手捏成拳，用力得骨节都叫嚣发出噼啪的声响。
“我不是玩偶，玩偶是你们人类创造出来，不会说话不会动的陪伴道具吧？真是奇怪，明明有身为同类的存在，人类还是会向往这些东西的陪伴。”
“柚杏宁愿让不会说话、不会动的玩偶陪伴自己，也不愿意多几个魔法少女作为同伴一起战斗，”丘比的声音带着几分苦恼，可是表情完全没有改变，如同公主魔女结界中的使魔一般，微笑的嘴角弧度只是它们的伪装：“不过好在大多数魔法少女都是期待同伴的，只要听说有同伴一起许愿，她们成为魔法少女的意愿就会强烈很多。”
夏油杰神色有点冷，问道：“为什么你一定要契约魔法少女？既然魔兽和咒灵没有什么区别，咒术师做得到的事，为什么又要契约更多的魔法少女呢？”
他因为五条悟曾经提到的事，对丘比有一定的警惕。
明明柚杏是有术师天赋的孩子，可是她却成为了魔法少女。
不仅如此，丘比还不断想要更多的魔法少女出现。
要说它想要魔法少女一起消灭魔兽、咒灵之类的存在，可它现在又站在柚杏身边，无论怎么看都不是把柚杏当做敌人的样子。
“你是……想要更多的魔法少女变成魔女吗？”
这样的猜测非常疯狂。
但不知道为什么听见丘比的理智分析，他竟然会生出一种它是期待魔女出现的想法。
丘比和他们不一样，它提到魔女和魔法少女的态度。
和他们提及咒灵的厌恶、排斥、轻视都不一样。
“既然你们都猜到了，我再否定好像也不太好，”而且丘比是不会撒谎的，它们只会隐瞒部分事实，在没有人问的时候，选择不主动告知：“没错，我们是需要魔女出现。”
“不过请你们不要误会，我们不是对你们有什么恶意才会做这样的事，需要魔法少女、需要魔女的不仅仅是我们，还有你们。”
夏油杰一怔，低声道：“我们需要魔女……？”
“开什么玩笑！”五条悟沉下脸，毫不客气反驳：“不断契约魔法少女的是你们这些外星生物吧？咒灵和魔兽都有咒术师祓除，魔法少女根本不是必须的。”
与咒灵相比，咒术师的确稀缺。
但怎么都不至于让小鬼背负起一整座城市的咒灵和魔兽。
柚杏当初因为要履行魔法少女的职责，拒绝夏油杰的邀请一直守在横滨。
那个笨蛋还觉得横滨没有她不行，说什么消灭魔兽是魔法少女的使命，比喜欢正论的夏油杰还要固执。
他就是看不惯他们这点，把别人的事放在自己前面，给消灭魔兽、祓除咒灵冠上一个无比高大让自己无法拒绝的理由。
因为他们有道德，所以会更容易把拯救别人当做他们必须要做的事。
但五条悟根本不在乎这种东西，他所做的一切都是出于自己的想法，无论是祓除咒灵还是顺手把没死在咒灵口下的人救回来，全都是出于自己的意愿。
五条大爷做的一切事情都是自己乐意。
他根本不会管别人怎么想。
“魔法少女是必须的，”丘比不在意他们的愤怒和怔然，自顾自说道：“与咒术师相比，魔法少女才是这个宇宙不可缺少的存在。”
“宇宙的运行需要消耗能量，以魔法少女希望与绝望转化瞬间爆发的能量代替宇宙消耗的能量，是为了延续你们存在的宇宙哦。”
“你们人类的情感真的很神奇，尤其是青春期处于第二性征的少女，情感会格外充沛转化成能量以后，抵消宇宙运行之际消耗的能量也不成问题。”
中原中也一拳打在城堡外壁，重力的光芒迅速向上攀衍，争相上冲覆盖城堡的外壁在即将要触及窗台处的丘比时，异能的光芒一弱，重新回退落下消失。
他低着头，声音格外压抑：“你的意思是，柚杏的牺牲是伟大的？我们应该感激你吗？”
柚杏曾经那么坚定自己作为魔法少女的正义。
认为魔法少女是要帮助别人，为正义、为保护使用的力量。
结果，从一开始丘比就是想要她变成魔女。
此时此刻的中原中也，终于明白柚杏为什么会说丘比骗了她。
她根本没有想过自己会变成魔女。
更不知道自己灵魂宝石完全浑浊以后，会成为咒术师眼中必须要消灭的咒灵。
“难道不是吗？”丘比歪头，相当奇怪说道：“你们是作为魔法少女转变成魔女以后的既得利益者，正是因为有她们的存在，你们的宇宙才会延续生命得以继续存在。”
“你们人类每分钟都会有新的生命诞生，又会有旧的生命死去，魔法少女转变成魔女的人数还不到你们一天死亡人数的零头，以极少部分人的牺牲换取更大的利益是一件相当划算的事。”
“就算未来咒术师会全部消失，可还有魔法少女会消灭咒灵，这不是值得高兴的事吗？咒术师和异能者生活的世界，已经有魔法少女作为保障，不用担心宇宙会过早进入毁灭倒计时。”
“那种事情……”
中原中也牙关咬紧得发痛，蹬着城堡外壁直接往上冲，强烈的愤怒让他无视脑海不断响起的声音：“怎么样都无所谓！”
什么宇宙存续必须要的牺牲。
什么异能不该出现在童话世界。
他现在根本不想管这些混账事，只想把站在上面得意洋洋的混蛋外星兔子锤入地心。
作者有话要说：
中也的想法其实很简单的，只要有一线希望，他就会想办法把柚杏找回来。
想这么多乱七八糟的事，不如直接去做。
就算最后柚杏变不回原样，一直都是魔女的样子，他也可以接受的。
人都埋过一次了，只要能回来，什么样的柚杏，他都会接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