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过走廊来到后院，腊梅花香扑鼻，可院子空旷冷清。全然陌生的景色，重修后的南宅早已不同于往日。
盛家早有离开的打算，随行物品收拾得差不多了。
赤笑笑一步步地往前走，看到了正在练剑的南承。
细雪之中的南家少爷一袭白衣，气势如虹，一剑劈开了寒风，斩断了飘雪，再也不是从前的虚弱模样。
赤笑笑至今还记得百年前的初次相遇，那也是一个冬天，眉眼满是冷意的年轻男子白衣似雪。
只一眼，赤笑笑就沉沦其中，贪念顿生，他此生再也遇不到更心仪的妖了，若是对方能成为自己的伴侣该有多好。
那时的他怎会不知，对方只是来村中静养，身体好转就会离开，不可能在小村子蹉跎岁月。
许是百年的停留，时间太长，滋生了不切实际的奢望，以至于他都忘了，这样的妖怎会甘愿一辈子困在偏僻角落。
自不量力的妄想给自己的故事一个美好将来，哪怕内心深处早就埋着一个不愿意面对的分离。
赤笑笑慢慢地松开了手，松开了衣兜里那个小瓶子。
偏远小村本来就没有什么昂贵的东西，他也盼着煮出一瓶仙泉水，奈何现在的自己根本办不到。
盛家富足，不缺奇珍异宝，从始至终不用他考虑如何为南承调理身体。也就自己见识少，才觉得一瓶灵气充沛的水很珍贵吧。
等到对方收剑回鞘，赤笑笑走上前，喊了声：“南哥。”
明明还有说不完的话，却都说不出口了。
刺骨寒风送来了腊梅的花香，簌簌飘雪落在了那双冰冷的眉眼，一如来时的那日，美如画卷。
“南哥，”赤笑笑后退小步，“愿你一生顺遂，得偿所愿。”
祝福送的早了些，等不到过年了，对方不会再回这个小地方，不会再相见。
是时候，道别了。
赤笑笑转身往外走，意外听到对方喊了他的名字。
“赤笑笑。”
他听到了，没有停下脚步，直到对方问他。
“你要不要跟我走？”
赤笑笑以为自己会欣喜若狂，在来之前，数也数不清的疑问，其中一个就是：南哥，你为什么不带我走？
可是见了南承，他明白自己问与不问毫无意义。
即使如此，赤笑笑还是问了：“南哥，你喜欢我吗？”
回答他的是漫长的沉默，毫无悬念，面前的年轻妖给不了任何承诺。
若是真心实意带他走，何至于事到如今才问这么一句？他以什么身份走，又走去哪儿，往后的岁月何去何从？既然没有把他放入自己的一生，就别再让他放不了手。
临时改变主意，也许有同情，也许有恩情，唯独没有他奢求的感情。一时的怜悯，如何熬过长久的余生。
“那我不能跟你走，”赤笑笑难得的笑了，“南哥，我喜欢小药村的生活，这里是我的家，我还要在这儿等我爹娘回来。”
对方不再是遭家族抛弃的濒死病人，不需要他照顾。得到家族器重的小少爷，注定会走得越来越远。
愿君此生安好。
赤笑笑回到家，看到了坐在院里的藿小叶，藿小叶拂去酒坛子上的落雪：“要不要喝一杯？”
“好啊。”赤笑笑爽快地抱起一坛酒。
他喝的不是一杯，而是不知道多少坛，醉得一塌糊涂，抱着酒坛放声痛哭。
大醉一场后，赤笑笑和小梧桐写春联剪窗花，认真思索过年的菜谱，下定决心备一桌丰盛的年夜饭。
以往三句不离的“南哥”再也没有提起，盛家离村的那天，赤笑笑也没去送行。
赤笑笑不去，藿小叶自然也不去，免得说了对方不想听的话。
晚些时候，吴老爷子来了藿小叶家。他说南家小子回去定要复仇，既然选了这条路，就应抛去杂念，义无反顾，勇往直前。
因此，他才不理解，南承出村时为什么回头，还回头看了两次。南承在等人，等的是谁不言而喻。心不宁，道不稳，徒增烦忧。
吴老爷子没打算刺激赤笑笑，只能找着藿小叶说了句：“我还以为，笑笑会跟着他走的。”
藿小叶说道：“也许是想明白了吧。”
这些年他总是劝赤笑笑，南承不是好选择，架不住赤笑笑自己甘愿付出。放下注定很痛苦，距离远了，日子久了，总有一天能抹去悲伤。
临近过年，家家户户多了几分喜庆，一年的不顺一扫而空。
藿小叶和帝则扫尘贴年画，还陪赤笑笑祭祀灶君。赤家有灶君的传承更为重视，祈祷来年拥有更多的福运。
年夜饭，藿小叶毫不犹豫的选择了赤笑笑家。赤笑笑精心准备了一大桌好吃的，绝对不能浪费。
小梧桐和凰凰特别捧场，他俩一边吃，一边好话说不停。
至今还在拒绝破壳的白白，就算见了长出短绒毛的凰凰，也不曾改变初衷。不给自己长一身漂亮绒毛，估计不会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