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警察的感觉怎么样?”她耐心地又重复了一遍,“你们都是在大学毕业后又特地念了警校,之后又通过层层选拔才成为公安的对吧?那么你是在什么时候、有了想做警察的想法呢?是从小就以此为目标努力念书、锻炼身体的吗?愿望达成之后又感觉如何?”
“……”
风见张大了嘴巴,发不出声音。
这一大串问题真的都是从她嘴里说出来的吗?不是他因为压力过大产生了幻听?但是为什么?平时她甚至都不会主动跟人讲话的啊?
等等、说起来那位苏格兰先生好像说「翼是只在特定情况下话多的类型」,那个「特定情况」莫非就是现在?
……诶?
叮——
在风见想好要怎么回答以前,电梯先一步抵达目标楼层。
“抱歉,刚才的话请全部忘掉吧。”
在这样说了之后,片山翼面色如常,先行一步离开了电梯。
“……?”
风见愣是在原地站了会儿才满心茫然地追了上去。
他是有过追问的念头的,但那种能彼此沟通的氛围已经消失了。等进入会议室,最后一点杂念也被骤然沉重起来的空气剥离干净。
会议室很宽敞,但里面坐的人并不多。
风见快速观察了一下室内,除了降谷零和另外一个同僚外,那个毛利侦探家的小孩、江户川柯南也在这里。
空调暖风正常运作,天花板角落的监控摄像头还是屏幕另一头有其他人坐着。
“片山。”降谷零站起来,示意最后一个进来的风见将门关好:“不好意思,这么晚还来打扰你。但有件事,无论如何都需要你来一趟。”
“是什么事呢?”
“是和长野县那起系列杀人案相关的事件。”
出乎意料的,回答片山翼的人是江户川柯南。他的个头很小,坐在会议室椅子上甚至脚够不到地面,但他说话时的气势却远胜过许多大人。
“那起事件不是已经结案了吗?”片山翼偏了偏头:“在毛利小五郎先生漂亮的推理下,不光侦破了案件,嫌疑人也立马抓捕归案了……而且、这起事件跟我没有关系吧?”
她的态度缓和,语气平稳,却莫名让人感到脊背发寒。
江户川柯南缓缓地摇了摇头:“不,我所说的不是那起连环杀人案……那天在旅馆中,还发生了另外一起命案。”
“你是说新城女士吗?但根据供词,她实际是在我们所有人抵达那座旅馆前、最先被杀死的。第二起则是在我们登山期间,在旅馆内被杀掉的▇▇先生。最后一起则是半夜投宿后被杀掉的▇▇先生、”
片山翼停顿了一下,微微歪着头看柯南:“……你说的,这之中的哪一起呢?”
「不管哪一起,都和我没有任何关系」、她的神态语言无不诉说着这件事。
然而江户川柯南再次摇头表示了否定:“是啊,应该做一下区分才对……那么,片山翼小姐,在这三起案件之外的第四起杀人案、你就是那起案件的凶手!”
明明是小孩子,指证时却气势如虹。
片山翼丝毫没受影响,她的目光直接越过柯南,问降谷零:“让小孩子在这里这样胡闹、可以吗?”
降谷零笑笑,打圆场似的:“总之就听他说说吧?”
“但这根本是无稽之谈,”片山翼诚恳地说:“除了那三人外,就再也没有其他牺牲者了,更谈不上杀人案、”
“当然有牺牲者——片山翼小姐,牺牲者就是你自己。”
“这、”听到这里,即使觉得降谷先生这么做一定有他的道理,风见也止不住地感到荒谬。
……等一下,难道他的意思是真正的片山翼已经死了,现在这个是假冒的?
风见看了眼旁边椅子上的人,她在房间里也撑着雨伞,神情被阴影遮蔽看不真切。不过声音倒听得很清楚。
“你倒是说说看。”
面对这项荒唐指控,她表现出了难以置信的耐心。
“首先是这个。”柯南把桌上的某样东西朝他们这里推了推,好让他们这个位置也能看清楚:“是翼姐姐在长野时给我的糖,还有印象吗?”
那是两个装证物用的透明袋,分别装着糖块和糖纸。风见记得那个商标,好像是很高档的牌子。
“糖的成分没有问题,”柯南说,把另一个装糖纸的袋子举起来:“但是,糖纸上却产生了鲁米诺反应。并且在进一步调查后,我们从上面提取出了翼姐姐的DNA……几乎每一张上都沾有你的血。”
鲁米诺反应非常灵敏,即使是一滴血滴落进水中也能检测出来。而且鲁米诺反应不会破坏血迹中的DNA,在处理后仍然能提取出来鉴定。
片山翼神色如常,只是显得有些抱歉:“这样吗……可能是当时我的手受伤了没注意到,吓到你了吧?真抱歉。”
江户川柯南再次摇头。
“你不用道歉。因为那根本不是普通沾上了血,而是喷溅血迹。”
“翼姐姐知道吗,通过分析犯罪现场的血迹分布,能够判断出血迹的来源、方向和角度,从而重现犯罪活动过程。而喷溅血迹的特点,就是血迹常呈间断、成组分布。”
降谷零戴上手套,将透明袋中的糖纸取出来。
那竟然是很多张被展平的糖纸拼在了一起,很大一张。关上灯后,这张拼接起来的超大糖纸上立刻散发出蓝绿色的荧光,星星点点,像是夏日林间的萤火虫。
“因为翼姐姐给了我很多,我就和朋友们一起全都拼起来了。”江户川柯南说,“我想,翼姐姐当时一定是把糖果全都拿出来、像这样放在了比较远的地方才动手的吧?”
片山翼笑笑,只是说:“这种糖很贵。”
风见猛地转头,不可思议地看着她。
江户川柯南继续说:“不过人体血压的压强很大,动脉受伤的话血甚至能溅出十几米远。所以糖纸仍然沾上了血迹。但是、血点之间的分布间隔很大。”
“假如是动脉破裂的情况,想达到这种效果,糖必须得放到近二十米外的地方。考虑到旅馆房间的面积,翼姐姐……你是用了枪,对吧?”
“那天晚上的雷声很大,但要精准把握时机、将枪.声完全掩盖还是很困难的。除了正好经过你门前的服部,也有其他人表示那天晚上隐约听到了类似的声音。”
片山翼保持微笑。
在听到服部说枪响的时候,江户川柯南就觉得奇怪。
所侦破的、石井犯案的手法是没问题的,事后石井自己也一五一十承认了。案发当晚,他没在旅馆里开过枪。
但那样的话,枪声又是怎么回事?
如果说还有一起案件,那么行凶者和受害者又分别是谁?要知道除了石井的三名同学之外,就再也没有任何人受伤或是死亡了。
“直到我听说你能让人「复活」这件事。”
“打断一下,”片山翼一直安静地听着,直到这时才举手示意:“如果我死了,我自己也是没办法将自己「复活」的。”
“是吗,”江户川柯南笑了一下,突然转换了话题:“翼姐姐,你三年前的12月28日,第一次在邮局碰到了新一哥哥和小兰姐姐对吧?”
片山翼说:“大概是吧。”
“当时你已经在国内工作了几年,国语说得很流畅、通起来完全没有障碍。但还是过了几周才拿到变成凶器的包裹,没错吧?”
“是的,”片山翼点点头,“这有什么关系吗?”
“当然有关系了,翼姐姐,因为这根本说不通啊!”江户川柯南将另一份档案朝他们这边推了推:“你还记得吗,同样是在那一年的11月8日,松田警官在追捕犯人的过程中不幸殉职;”
“而在前一天,也就是同年的11月7日……翼姐姐,你还记得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片山翼:“……”
“没错,就在松田警官殉职的前一天,你的「姐姐」,当时在辛特拉公司已经就职四年的另一位片山翼小姐、因为被卷入某起爆炸案、在杯户商场前的摩天轮丧生了。”
“而你是在第二个月才初次来到日本,怎么会脱口而出自己「已经有几年的工作经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