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年八月.....”施季里茨只说了个开头,声音就被打断了。
一声巨响在希尔维娅耳边炸开来,她的世界陷入一片寂静——不只是声音的世界,连眼前的一切都被突如其来的黑色侵蚀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可能是一秒钟,也可能是二十分钟,那些声音慢慢地回来了,湖水的波涛声,壁炉中木柴发出的毕剥声,不知道什么地方什么东西的坍塌声,还有人在她耳边喊她,语气很焦急:“希娅,醒醒?醒醒?”
希尔维娅睁开眼,看到施季里茨半跪在她面前,脸色十分难看。她忍不住伸手摸了摸他的脸:“我没事,亲爱的,我没事。”她被自己虚弱的声音吓了一跳。
施季里茨却放下了心,他把希尔维娅抱了起来,向屋外走去。
炸弹落在了屋子的一边,那半边屋子完全坍塌了。冬日的冷风带着燃烧的烟尘呼啸而来,施季里茨小心翼翼地从废墟里绕了出去:“看来今晚我们要换个地方休息了。”
“去波茨坦的乡间别墅吗?哥哥.....海因曾经分析过,那个地方一般不可能被空中的飞行员发现。”希尔维娅问他。
“飞机是从波茨坦方向来的,去那儿的公路肯定被轰炸过了。”施季里茨想了想,“我们去巴贝尔斯贝格吧。”
“你的住所?”
“嗯。”施季里茨把她放到车里,吻了一下她的嘴唇——他们俩都狼狈极了,浑身都是灰尘,满脸脏兮兮的,但谁也没有在乎,“睡一会儿吧,希娅。醒过来的时候,我们就在巴贝尔斯贝格了。”
希尔维娅不知道他要做什么去,只是看着他重新回到坍塌的建筑中。经过了这样大的变故,她一时了无睡意,只能看着窗外发呆,她想起扎乌里赫夫人的话:“战争已经结束了。”是吗?但轰炸、交火、受伤和死亡还在不断地进行着呀?
施季里茨回来的时候带着两个颇为沉重的行李箱,希尔维娅很容易认出其中一个是她自己的:“你刚刚回去就是为了取这个?”
施季里茨点了点头:“你可以到巴贝尔斯贝格再看看,我有没有漏掉什么东西.....不要多想,有几份机要文件我是一定要拿出来的。”
希尔维娅无声地笑了一下,她知道施季里茨补那后半句话的用意——避免她自责。窗外的景物飞快地变换着,她开始对巴贝尔斯贝格充满了期待:“我从没来过这里。”
“如果不是事出突然,我是不会把你带到这儿来的。”施季里茨说,他的语气里带着一种很难发现的惆怅情绪,“这里是党卫队旗队长施季里茨的住宅。换而言之,就是这里时时刻刻都可能处于盖世太保的严密监视之下。”
希尔维娅笑了一下:“如果他们坚持要监视我的话,或许会发现一些希姆莱都不愿意让他们发现的东西。”
“你把纳粹的事情想得太简单了,希娅。”施季里茨无奈地笑了一下,“如果盖世太保头子缪勒抓住了希姆莱的把柄,他一定会利用这把柄为自己做些什么的.....到那个时候,希姆莱一定会把你推出去顶罪。”
“冒着谈判通道完全关闭的风险吗?”希尔维娅摇了摇头。
“准确地说,是中立国的谈判通道。”施季里茨说,“希姆莱并不是一心想要谈判的那个人,他的思想一直不坚定。我不怀疑舒伦堡会出手救你,可一旦缪勒掌握了这种证据,连舒伦堡的性命也会很危险。比起外交上的影响,希姆莱最先考虑的,是保住自己在国内的地位。”
希尔维娅点了点头,她知道这样的风险马森上校也考虑过:“如果我有什么....”
“把柄,是吗?”施季里茨笑了一下,“你对我们的这一套摸得很熟练啊,希娅。”
希尔维娅笑着望着他:“我是说真的,我有......”
“不要告诉我。这种秘密只在一个人手上有意义。一旦他们知道还有人掌握这个秘密,那两个人会一起失去被利用的价值。而且,”施季里茨看着她,“知道太多秘密,并不是一件好事。”
那本来应该是锐利的,洞察一切的目光。但希尔维娅没有感受到这种侵略性——相反的,她感到那目光是温柔的,带着一点担忧。她握住了施季里茨的手:“你教过我怎么保护自己,我记得的。”
施季里茨微笑了一下,他慢慢地把车子停在一处林间的道路上。这里很安静,周围的村庄大都被疏散到山里去了。他替希尔维娅拉开车门:“能走动吗?”
希尔维娅跟着他走上台阶,在还有两三个台阶的时候,他转过身来:“作为情报工作者,一生会接到很多命令,希娅,但没有一条命令,是命令你活下去......明白吗?”
◎作者有话要说:
唉,这战争年代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