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后,他听到头上传来噪音:“大哥,我来领罚了!”
邵青头一擡,见到饶骏有些意外:“你不是替大人请人去了吗?领什么罚?又闯祸了?”
饶骏回想起今日的乌龙,倒豆子似的把过程说完,末了来了一句:“大哥,你拿鞭子抽我吧!”
邵青本就被册本烦得头疼,现在更是恨铁不成钢:“饶骏啊饶骏!你迟早要因为你这德性吃大亏!大人叫你以礼相邀,你怎可将人强绑了过来?”
虽然绑错了。
饶骏还是想为自己辩驳:“大人身份尊贵,在朝京之时,她想见谁,谁敢不来?那不过是个乡野丫头……”
“乡野又如何?你就轻视人家?”
邵青跟在沈离身边几年,一直觉得沈离是个难以看透之人,她不开口谁都不知道她在想什么,还时不时能干出几件惊天动地的事。
邵青还看出来,沈离真正看得上眼的没几人,而她看不上眼的有一大堆,譬如朝京那些贪腐无能的官员、骄奢淫逸的权贵。
她也会真心欣赏有才之人,朝中几位不被圣上待见的能臣,沈离对他们态度十分尊敬。
至于那些看不上眼的,平时无视,但凡惹到她,她锱铢必较。
“你在朝京跟着大人这些年,现在是学会仗势欺人吗?”邵青质问道。
“仗势欺人?”这四个字如同当头棒喝。
“从朝京至此,一路行来,大人数次在路上吩咐我们不可欺民!这一点你是一点都没听进去?那钟姑娘就算不是大人要找的人,也是普通百姓!大人可从没教过你仗势欺人!你今日捉人,也只是看人家瘦弱可欺,把人强绑过来,若你是恶人,和蛟龙山的山寇有何区别?从前我们府上有个仗势欺人的四品护卫,还是尚书家庶子,他的下场是什么还记得吗?”
饶骏眼睛瞪得溜圆,偏偏还无法反驳。
他记得那个护卫,仗着自己是工部尚书庶子,又在沈离手下当值,偷偷放印子钱,逼死了好几个良民,被沈离得知后活活打死了。
而今天,他觉得沈离身份高贵,想见一个无权无势的乡野丫头,对方怎可拒绝?
然而这是他所想,不是沈离所想。
沈离的权势只欺权势,她从不欺民。
“那钟姑娘入了大人的眼!是她都礼待的人!你长得像没读书,又不是真的没读,说了以礼相邀,你听不明白?还如此鲁莽!人都没弄清楚先抓来一个错的!”邵青越说越气,对着饶骏就是一顿输出,骂得对方头都不敢擡。
听到最后,饶骏把衣服一脱,寒风拂过,吹得饶骏浑身紧绷:“大哥,我认错!”
邵青放下笔,找来鞭子,干脆利落地打了饶骏十鞭。
十鞭过后,饶骏整个背都血肉模糊,他疼得睚眦欲裂。
邵青收了鞭,看得有些不忍,掏出随身的伤药给他撒上:“饶骏,你一定要长记性,不可鲁莽、更不可仗势欺民,还好你这次没酿成大祸,要是等你飘了酿成大祸,大人绝不会如今天这般放过你!”
饶骏浑身一震:“知道了……”
等饶骏离开,邵青无奈叹了口气。
其实沈离赏罚分明,平时打自己手下并不多,就是一出手有些狠,譬如之前打死一个四品护卫,惹得满朝弹劾。
这次打饶骏倒是没死没残,只是这伤起码养几个月。
她绝对是想打饶骏很久了……
邵青重新回到座位,拿起册本和笔,看着密密麻麻的字,再一次绝望——上次看到哪儿了?
同一个衙门,另一处议事堂。
吴明府坐在中央,两边座位坐满了平川县大户,正是之前和沈离见面的那一批。
平时这时候吴明府早就离衙回府了,但沈离来后,他几乎白天就钉死在衙门,一步不敢离,生怕那女人过来给他扣个怠职的帽子。
此时,堂下各家大户各种阴阳怪气地抒发自己对沈离的不满——
朝廷到底派的什么女官?
上来就逼他们捐全部身家?
怎么不去抢呢?怎么不去做梦?
为什么不让州府出兵镇压暴民呢?
果然女官没用啊!朝廷里没几个女官是对的!
那巡察使还说是为了他们好,要救他们的命?
见鬼去吧!
吴明府一边听一边安抚,大意是巡察使年轻气盛,他不一样,他只会心疼大户们,还会找机会劝劝巡察使……
吴明府会见众大户的消息很快就传到沈离耳中。
她已经掌握衙门部分权力,自然有了耳目。
汇报的护卫道:“大人,这吴县令见您愿全权担下责任,转头和那些大户沆瀣一气,根本不想平息乱民,真是该杀!还有那些大户,经他撺掇,肯定更不愿意交粮交地了。”
沈离眼底有些嘲弄:“我知道。”
护卫问:“大人可有应对之策?”
“我已经提醒过他们,就是想给他们一个活命的机会,既然不想活,那就成全他们,让他们全都去死!”沈离的声音冷凝的可怕,“等他们死光,粮也好,地也好,自然没人占着了。”
全都杀光?
说得容易,问题在于,怎么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