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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蒲公路(2 / 2)

这时候的苏玉英憔悴成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靠在板车上,声音细弱地像是要昏过去:“我首先是送信的,其次也有工作过来做。”

信是校长写来的,钟逾读了信,就知道苏玉英是来干什么的了。

校长信上说,会试着动员社会人士募捐,但国难当头的时候,大家现在情况都不好,叫她别抱太大希望。@无限好t文,尽在

钟逾并不想坐以待毙、光指望着别人送粮食,她在公路几里外的村庄看见大片的农田,但农田里种的竟然是罂粟。

她一度想让小部分劳工暂停劳作,把那些罂粟铲了种易熟农作物……结果自然被手下的督工拦住了,督工们说那是地主的田,她敢乱来要被送去见官……

钟逾只能作罢。

至于苏玉英,她是来收集画作素材的,明年的国际画展邀请了她,她便想画些画送去参加画展,就在这场战争中取材,目的是为华国在国外募捐。

钟逾收留了苏玉英,任由她在工地上收集素材,但是苏玉英呆了两天就受不了。

工地条件太差,还没事就死人,苏玉英每每看见工伤场面就吓得不行。

可惜钟逾白天要工作,分不出精力去安慰她,只能任由她自己消化。

钟逾以为苏玉英住不了几天就会说走。

她等了三天过去……

五天过去……

然后钟逾发现苏玉英竟然坚持了一周也没说走!

钟逾受苏玉英的启发,她要了一张大画布,想画点什么。

这些年,钟逾在外漂泊一直带着画本,平时最熟练的是速写,这不代表着她就不会画大幅的了。

因为,这次想描绘的内容远远不是小小一张纸能表达的,尽管,她还没想清画什么?怎么画?

当初在学校时,她只拿画画当一个能让自己忘记一切都、心态平静的爱好,而这十年间,画画也没停过。

她不善文辞,更不爱不写日记,心情苦闷时、惆怅时、愉悦时,唯一能想到的,就是画点什么。

在学校时,她试着做色彩练习,但那也仅仅是临摹。

她学会了许多绘画上的技巧,大多时候却用不上,反倒是基础素描对她更实用性比较高。

直到现在,她想用学过的技巧去完成一次更大型的创作。

创作念头有了后,许多东西在她脑海里闪过——

沦陷的城市、被轰炸后的人体残肢、为了修路工伤或饿死的百姓、腿脚不利索还在工地砸石头的老人、背着孩子在工地挖土的妇人、拖着石碾推路的孩子……想画的太多了,又不知道怎么下笔。

隔了几天,苏玉英就看见了钟逾的画,对此,她好奇凑上来观摩,结果发现钟逾的画布上只勾出一些简单的轮廓,看着是连底图都没画完。

苏玉英忍不住问:“你是想画什么啊?你明明拿走画布挺久了,我还想着,要是你也能画出点什么,质量不错就一起送去国外展览募捐。”

“工地忙,哪有那么多时间?”钟逾反问。

苏玉英泄气道:“也是……算了,不指望你了。”

实际上,钟逾每晚离开工地后,吃完晚饭,睡觉前大约有半小时自由活动,她如果坚持用这段时间来画画,不至于只勾了个轮廓,但她发现自己想表达的东西实在太多,难以精简。

每天晚上,她往画布前面一站,拿着画笔动也不动,思考的时间远远大于动笔,要是能想到什么就往画布上画,想不到就去躺下睡觉。

时间这样过去大半个月后,钟逾竟然发现苏玉英在帮工地的劳工背泥砂,直接看傻了。

苏玉英在工地上留了整整一个月才离开,在她走后不久,钟逾就收到校长找人捐的一批物资。

公路在众志成城的努力下以一种不可思议的速度推进着,钟逾记得自己在修路期期间带了三批“学生”,每个“学生”都只能跟她学习两到三个月。

等她带完第三批“学生”,又迎来了一个秋天。

她负责的路段刚跟另一位工程师负责的路段接通,过后她以为要被送去新路段修路了,却收到通知——路修好了。

这条公路被命名为南蒲公路,九百多里长,穿越了东南亚好几个国家,在没有任何现代机械的情况下动用了几十万劳工,以不到一年的时间修通了……

钟逾得知通路时心里松了口气,却也没多少喜悦,更多的是对国家前途的忧虑。

而且路修好后也不能直接通车,还有一段养护周期。

真正通车是两个月后。

这两个月,政府一直在征召运送物资的司机。

问题是西南的老百姓哪儿有几个会开车的?他们好些见都没见过车。

最初的僵持后,政府迎来了一大批从南洋来的华人知识分子,他们志愿成为运输物资的司机,为这场反侵略战争输血。

钟逾的使命似乎暂时达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