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冷回神,心跳徒然脱轨,还没来得及开口,文玉又问:“奶奶休息了吧?”
“睡着了,但我得等爷爷过来,和他换班。”
想起刚才那一幕,文玉不算意外,但还是问:“没请个护工吗?”
苏冷有些无奈,“老人家不信任外人,我们亲历亲为也更放心。”
文玉没强人所难,看了眼时间,叮嘱她:“照顾奶奶也要关心自己身体,我还有事,刚才那些营养品你收下吧。”
“谢谢阿姨,等奶奶醒过来,我会告诉她您来过。”
“下次我和宏风一起过来,到时候再一次吃顿饭吧。”
苏冷有些不知所措,羞赧开口:“要请也该是我请你们一家人。”
文玉没驳回她这个说法,算是默认。中午在餐桌上,文玉直接问季宏风:“你觉得苏南添这个女儿怎么样?”
“蕉蕉啊,是个好孩子啊,以前是脾气大了点,南添宠的。”季宏风不觉得这没什么不好,女孩子就应该宠着哄着,富养是一定的,让她拥有足够的爱,足够的见识,长大后才能自由又坚定的做一个女人。
他要是也有个女儿,也得宠上天。
看现在的苏冷,成长得多好,沉静许多,人也不毛躁了,教养和气质是骨子里出来的,接人待物方面无可指摘。
季宏风还是羡慕苏南添。
“做你儿媳妇怎么样?”
季宏风险些被呛,水像一口老血喷出来,脸湿漉漉的也掩盖不住震惊。文玉十分镇定给他扯了张纸。
“老婆,这可不是闹着玩的,你再想见予稳定下来也不能……这么草率吧。”
“我这不是和你商量?”
季宏风缓了一阵,惆怅说:“我当然是乐意,不瞒你说,他俩小时候我就动过这个念头,但你看他们每次见面,从来不对付,长大青春期就更加了,话都不说。高三他们虽然是同学,但见予没多久就去美国了,十年没见过,那天在酒店大堂,你儿子人都认不出。”
“多年不见不熟悉很正常,你儿子什么死样子你也清楚,玩都要求死高,何况结婚。”
季宏风嘀嘀咕咕:“这是你吧……”文玉觑他一眼,继续说:“蕉蕉算是我们看着长大的了,也知根知底,虽说她妈现在是复杂点,但影响不大。漂亮不用说,学历也过得去,最重要的是这次见面,我承认我之前对她的偏见都没有了。今天去医院,我看到她一个人照顾南添他妈,端屎擦尿的,说实话,我爸那会儿病着我都没做过这些事,何况那是隔代的人。你想她以前多娇滴滴,鞋子沾一点泥就大哭大闹耍赖,可能真是南添出事让她被迫成长了,独自在外这么多年,她身上也毫无世俗的腻味,谦逊又不卑不怯,真的让人眼前一亮。”
饶是季宏风也几乎没听过文玉说这么多话、用这么多词汇形容一个人,觉得惊讶又欢喜,逐渐着迷,满面红光托着腮:“你现在觉得孩子好了?以前还总嫌人家宠坏孩子。”
“此一时彼一时,我什么时候都是实话实说而已。”
季宏风重重叹口气,脑子里已经浮想翩翩了,苏冷和季见予两个人同框,的确太养眼。
“咱们怎么觉得都没用,姻缘姻缘,讲究一个缘分,如果两个孩子没那想法,都白扯。”
“我也是有这个想法,呵,你那个儿子,可会和人作对。”
玄关突然响起一声笑,夫妻俩皆是一怔。季见予缓缓从阴影里走出来,西服随意往肩上一甩,流里流气的闲适优雅。
“文女士,您要是少担忧您儿子孤独终老,我看您还能年轻十岁。”
季宏风心一咯噔,心虚死,不知道这小子躲着偷听多久了。文玉倒是波澜不惊,瞥一眼,“你死回来干什么?”
“我要不回来说不定哪天突然就要多叫两个人‘爸妈’了。哦,也有可能只用叫‘妈’。”
他态度散漫,口不择言,季宏风被气到,用手指他,又恨又怒:“你少给我不正经!”文玉不紧不慢放下茶杯,习以为常,轻轻笑:“看到了吧,就算他不说话一张苦脸也能让你心梗。”
季见予按了按眼角,语气无奈:“您就别咒自个老公了吧,回头爸病倒了我可不敢保证有时间在床边给端屎擦尿。”
他毒舌冷酷和文玉如出一辙,季宏风大半辈子早受惯了,粗叱一声:“用不着你!”
季见予站着不动,修长身材怎么摆都赏心悦目,头发有些潦草薄薄一缕从额尖搭下来,唯独一张清俊的脸麻痹。
家里难得聚齐三人,文玉出声打破降到冰点的气氛,“吃了没?”
到这个份上,坐下来平心静气谈一次是不可避免的了,季见予也不排斥,自己先栽到沙发,“不用管我。”
夫妻俩倒还真没再继续理会他,重新拿起筷子的同时捡起刚才的话头,氛围融洽,好像这个家不曾有第三人。
季见予扭头看了眼,掏出手机“咔嚓”一张,笑出声。
他盯着自己随手拍就能出片的“杰作”看,看够了才意犹未尽一一回复消息。
“你从一开始就知道我的心思,说说吧,你什么想法?”
季见予其实没有刷手机的习惯,看久了他头痛,眼睛也涩,更何况和人对话,他会先把屏幕熄灭,专注交谈这一件事。
“您什么心思?文女士,你儿子真的很忙的。”
文玉不动声色凝视他,眼神凌厉。年还没过完,家里随处摆有各种坚果零食,季见予觉得嘴巴索然无味,弯腰拆了颗糖放嘴里,齁甜,一进嘴他就又给吐出来了。
“是你们揽下把她联系医院的麻烦事,结果爸又没法办到,我刚好有这层关系,对方是我兄弟也是她同学,一个电话的事。我主要是觉得咱家不能丢这个脸,一张床位都搞不来。”
季见予毫不可惜把糖扔进了垃圾桶,舌尖竟然泛出一些酸,中和了甜,后知后觉让人有些迷恋。
“事情是您请我帮忙的,退一万步,我不可能不给亲妈面子吧。”季见予在外面喝了酒回来的,嗓音清润又有几分粘腻感,撑着额头眼神迷离。
“你和那个姓卢的还有联系?”
季见予轻轻蹙眉,“扯她干嘛?”
“没有最好,你要是为了她做回头浪子,人家足够绝情也不会领你情。”
季见予眉间这才有失去耐性的踪迹,小幅度活动脖颈,语气冷淡:“反正试探也不是您的风格,没必要,我都跟你们保证过了。而且都过了六七年,说不定人家早结婚生子了,不是所有人都惦记您的宝贝儿子。您的儿子自己了解,如果我和她要在一起,也不会瞒着你们。”
猝不及防,文玉又被噎了,十足不屑挪开目光看似漫不经心,实则态度越发强硬。“你什么样,我当然了解,你要是爱,结婚生子的少妇你也得抢过来。”
母子俩唇枪舌战,谁也不退让,硝烟无形,在厨房洗碗的季宏风察觉这边久久没声了,耳朵竖得更尖。
季见予脸色也差到极点,鲜明轮廓多出一层阴影,青筋在绷紧的下颌那若隐若现。
“季总绝不食言,你可是答应过我不管谁家的姑娘,你都会去见一见。”
“苏冷入得了您眼吗?”季见予一副不信任的态度,掂了颗葡萄含进嘴里,冰冰凉凉让惰懒的神经瞬间清醒不少。
“她可没家了。”
男人语气凉薄。
文玉比他更刻薄,“没家更好,省得你婚后惹花边新闻或者为哪个狐貍精出轨闹离婚,满城风雨演变成商战,损害我文家利益。”
季宏风实在听不下去,心里长毛,瞬间觉得刚才洋洋洒洒夸赞苏冷的文玉才是真的陌生。还有此刻坐在沙发一身寒气一言不发的季见予,这才是他原本的样子,母子俩都一样的高高在上、冷漠、自私自负。
“阿玉,做人不能这样,合着你是觉得苏冷好欺负才相中她和季见予结婚?你们文家不就有点钱权,南添这么一个漂漂亮亮的姑娘,什么没见识过,缺过什么?未必看得上你这个傲得要死的儿子。”
“你给我闭嘴!”文玉难有失态的时刻,眼神锋利,恨死季宏风搅局。
季见予被他们夫妻一个比一个尖锐的嗓音吵得耳胀,闭眼忍了在忍,淡淡开口:“我知道您是怕再出第二个李云晴,李家的风波是我的过失我不否认,你要我做什么保证都可以,但娶苏冷,不可能。”
斩钉截铁的尾音一落,文玉和季宏风皆是一怔。不是因为季见予坚决拒绝娶一个家境落魄、家庭关系又复杂女人,在此之前,他也拒绝过文玉塞过来的人。
骄傲如季见予,竟然承认自己的错误,并且放话什么妥协他都愿意做,只要不要让他和苏南添的女儿结婚。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文玉听出字里行间有一丝哀怨的恳求。
季见予起身,高大身影冷酷如风,嘴角勾起一个讥诮的笑:
“婚内出.轨,丈夫死后不久就勾搭上初恋的女人,她的女儿,我不敢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