吞没
酒一杯一杯的在喝。
傅弦音手边已经堆了许多空瓶子,她不知道自己喝了几瓶,也没去数,就这样喝完一瓶再喝一瓶,一瓶接着一瓶。
酒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消耗下去。
大家都喝多了。
问出的问题也一个比一个大胆。
傅弦音之后的手气一直都不好不坏,没有问过别人问题,倒也没有被问到什么。
她也乐得清闲,一边喝酒一边听八卦。
顾临钊之后的运气倒是没有她这么好,抽到牌简直小到出奇,起初大家都不怎么敢问,问了些他最喜欢的食物,喜欢的地点,有趣的经历之类的。
本以为这一次也是会这样下去,傅弦音捏着纸牌,有一搭没一搭地摩挲着,她眸子垂着,落在燃烧的火光中,忽然听到一句不知是谁问出的问题:
“顾总这么多年,有没有什么忘不掉的人啊?”
指尖一松。
纸牌从手中掉落。
傅弦音下意识想要伸手捞,然而突如其来的一阵风将一张纸牌直接吹到了燃烧的篝火中。
火舌迅速将纸片吞没,傅弦音看着纸牌一点点在火焰中燃烧,逐渐变成灰烬,落在正片篝火中。
她听到了一句轻而浅的声音:
“有。”
人群开始起哄,大家纷纷都在好奇,有人不知是酒喝够多还是本身胆子就大,净这么直接就问了出来:
“该不会是初恋吧顾总?”
顾临钊笑笑,没用什么别的借口搪塞过去,也没顾左右而言他。
他坦荡地点点头,就这样承认了:“是。”
然而人群却压根不满足于仅仅听到这样的答案。
“顾总再多讲讲呗!”
“就是啊顾总。”
人群的哄闹与起哄全都朝着这个方向而来。
有那么一瞬间,傅弦音甚至有种错觉,她甚至恍惚觉得自己和顾临钊一样处在人群中心,被围观,被起哄。
她猛地灌了一大口酒。
冰冷的酒液顺着喉咙流下,酒瓶里的酒已经所剩无几,她擡手想要再捞一瓶,然而指尖却扑了个空。
原本放在那边的一瓶酒不知什么时候落入了顾临钊手中。而他也不喝,就只是拎着,任由它乱晃荡。
傅弦音听见他说:“想听什么?”
人群一下子就安静了下来。
有人说:“到底是什么样的人能让顾总这样念念不忘到现在。”
顾临钊说:“她很乖。”
乖?
傅弦音一愣。
紧接着,她就听见顾临钊继续说了下去:“很听话,很可爱,很漂亮。”
她听见有人说:“原来顾总喜欢乖的啊。”
不是。
等等。
什么乖。
顾临钊说的是她吗?
什么乖,听话,可爱。
除了漂亮说的是她以外,其他那些形容哪点和她沾边?
该不会顾临钊初恋不是她,而是另有其人吧?
合着她在这念念不忘这么久,结果顾临钊心心念念的那个人压根不是她?!
傅弦音越想越不对劲,她放下酒瓶,直接扭头看向顾临钊,张口就直接道:
“你初恋……”
顾临钊笑意盈盈地看着她,说:“怎么,傅老师认识我初恋?”
上当了。
这是傅弦音心中唯一出现的念头。
他在诓她。
这是第二个想法。
她那句话声音不大,除了顾临钊没人能听见,然而顾临钊那句话却是人人都听得见。大家纷纷转脑袋过来问:
“傅老师认识顾总初恋?”
“世界还真是小啊。”
“那傅老师是不是很久之前就认识顾总啊?”
问题一个接一个地砸过来,傅弦音看着顾临钊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大,一颗心也直直地下落。
她努力稳住自己的情绪,说道:“没有,不认识,我只是也好奇顾总初恋是什么样的。”
她生怕顾临钊说出点什么不该说的,赶紧把话给他堵回去:
“顾总刚才还没说完呢。”
顾临钊看着她,问道:“没说完?我怎么记得说得听清楚了,还是傅老师有什么别的想知道的?”
“没有。”傅弦音错开视线,轻声说道:“没有了。”
“我倒是还有想问傅老师的。”
顾临钊说:“傅老师有没有什么念念不忘的人呢?”
人群的视线重新汇聚在她身上。
傅弦音捏着酒瓶的手都在微微打颤。
她深吸一口气,笑着说:“那就等顾总赢了再问我吧。”
似乎是上帝在眷顾她。
一直玩到最后,傅弦音都没有再输过哪怕一场。
项目组有不少人都喝大了,走路的时候步子都不太稳。
傅弦音喝是喝的不少,整个人脑袋也晕乎乎地有酒劲,但神志还是清楚的。
她慢吞吞地落在人群最后往回走。
胡程程去照顾其他喝醉的人了,傅弦音看着渐渐熄灭的篝火,又仰头看天。
天上的星空和刚开始来看的已经有了些变化,不知道为什么,傅弦音脑海中蓦地想起一个词——
斗转星移。
她没看多久就收回了视线,磨磨蹭蹭地继续往前走,在外面坐得这几个小时几乎已经把她整个人都冻透了,可说不清是因为什么,傅弦音突然有点不想回去。
于是她停住了步子。
她想要随便地逛一逛,就漫无目的地走哪算哪,谁知转身的瞬间却看见了顾临钊。
他在她身后。
似乎是一直就跟在她身后,走了许久。
见他转身,顾临钊挑挑眉梢,问道:“怎么了,不想回去?”
傅弦音看着他,不知为什么,蓦地蹦出来一句:“你没喝酒吗?”
顾临钊说:“喝了点,但比醉鬼好不少。”
傅弦音:……
她没喝多到听不出来顾临钊在骂谁。
她小小地翻了个白眼,为自己辩解:“我没喝醉。”
“真的吗?”顾临钊的语气带了点哄小孩的敷衍,说:“行,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傅弦音:……
她是没喝多,但酒精在她身上,也多少是有点作用的。
原本谨慎的心在不知不觉间打开,原本死守的底线在悄无声息间后退。
她听见自己说:“你好烦。”
“你到底要干嘛。”
她嗓音没了骂人时那股脆生生的劲,不知是不是喝了酒的缘故,反而带了点黏糊糊的尾音。
顾临钊看着她,轻声说:“我要干什么,你不知道吗?”
“傅弦音,你真的一点都不知道吗?”
*
刺眼的阳光从窗外照进来,傅弦音坐在床上,正在一点点搜寻着自己的记忆。
她昨晚回房间的时候,胡程程还没到。但等她洗完澡后,胡程程已经睡着了。
返程的时间她记不准确,这个在群里发消息估计也不会有人能回,胡程程睡着了,她也不能直接叫她起来。
思来想去,最合适的倒还是去问顾临钊。
于是她就去问了。
可能是酒壮怂人胆,昨晚问的时候傅弦音没觉得有什么,今早醒来后她才觉得自己是疯了。
顾临钊当时跟她说的是,让她不用定闹钟,睡到几点算几点。
傅弦音睡前还在说怎么可能睡到几点算几点,赶不上回程的车了她自己怎么回去。
结果还真一觉让她睡到了日上三竿。
身边的那张床已经空无一人,傅弦音闭了闭眼,恼得只想给自己来一巴掌。
她爬起来收拾东西,拿着房卡准备到楼下退房,谁知刚一到大堂,就看见顾临钊坐在那边的沙发上。
似乎是有什么感应,顾临钊擡起了头。
他站起身,走过来,极其自然地帮傅弦音接过了手上的箱子。
傅弦音问:“他们呢?”
顾临钊说:“回去了。”
傅弦音说:“那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