答案
两人预订好了望远镜后就往回走。
傅弦音头发懒散地挽着,她手揣在外套里,汲取着口袋里面的暖意。
顾临钊在她身侧,风大半都被他挡去了。傅弦音在内侧其实已经不怎么冷了,她视线垂落,不知怎么的,就落在了顾临钊垂在身侧的那只手上面。
那只手骨节分明,手背上还有音□□出的清浅青筋,指骨很长,指节处微微突出,却不是很突兀的,而是柔和的稍稍鼓了一小圈。
傅弦音强迫自己把视线往别处看。
脑袋才刚别过去没多久,傅弦音就听见顾临钊问:“她们去泡温泉了,不感兴趣么?”
傅弦音说:“嗯。”
她其实想说,也不是对温泉不感兴趣,如果和程昭昭陈念可她们来的话,估计她现在人已经在温泉池子里撒欢了。
或者如果是自己来的话,她估计躺躺也就换泳衣去了。
只不过胡程程那群人一起的话,傅弦音就怎么也提不起来兴致了。
顾临钊蓦地扭头过来,看她,问:“不大喜欢这一次团建?”
傅弦音其实觉得自己表现得没有那么明显。
或许是顾临钊半仙buff加成吧,在他面前被看透内心想法,倒是也不算奇怪。
她说道:“没有,谁喜欢上班呢?”
顾临钊轻轻笑了一声。
他说:“不喜欢上班没看出来,不喜欢说实话倒是看出来了。”
傅弦音被戳穿,心里一紧。
也说不清楚是因为什么,她忍不住就想要和顾临钊解释了起来:
“哪里撒谎了。”
顾临钊说:“那你很喜欢这次团建?喜欢到欢欣雀跃,兴奋到无法描述?”
傅弦音吸了半口气,声音低了下去:“不是不喜欢难道就是很喜欢吗?顾总没有中间地带的情绪吗?还真是个爱憎分明的人。”
声音低了不少,语气却开始带刺。
顾临钊听到这句话后却像是抽风了似的笑了。
不是刚才半冷不热的笑,而是愉悦的笑。
傅弦音擡眼瞟了他一眼。
她有时候还真是觉得顾临钊有点病。
她礼貌有素质的时候挑刺挑个不行,属于无骨鱼都要挑出点纤维粗的肉丝硬说是刺的程度。
等她真的不耐烦了,开始给他甩脸色或是语气变得夹枪带棒的时候,他却又高兴了起来。
傅弦音忽然想到顾临钊那天在她办公室说的那句话。
他当时说的是:
“这么多年了,你还是会跟我闹脾气。”
闹脾气。
这个词傅弦音第一次就是从顾临钊那听到的。
当时她运动会训练,也不知怎么的,反正和顾临钊聊着聊着就把她聊急了。
那时候的她可不像现在这样,就连怼人也是轻飘飘的怼,那时的她哪怕都没表露半点心意,面对顾临钊时仍旧是有气直接撒。
甚至不只是撒气了,用顾临钊的话来说,她当时是在和他闹脾气。
是属于那种,知道他不会不管她,所以想要同他闹一闹。
那时的傅弦音对于这句话非常震惊,不仅震惊于顾临钊居然认为她是在闹脾气,还震惊于她居然真的在面对顾临钊时,生了闹一闹的情绪在。
那么现在呢。
傅弦音忽然忍不住问自己。
现在在面对顾临钊经常会藏不住的坏情绪,究竟是真的因为脾气差,还是同过去一样。
是存了闹一闹的心思在。
鞋底踏在柔软的地毯上,踩下去时整个身子都会跟随着一起微微下落一些。
就仿佛要陷进去了似的。
傅弦音看着地毯柔软的厚毛,忽然在想。
六年了。
已经过去了六年。
这六年里,她成长了许多。
曾经的那些纠结与怨怼已经消散了不少。
过去无法或是难以面对的东西,现在也能很坦然的面对。
而从前那些想要逃避,不想承认的答案与事实。
现在似乎,也可以更轻松的去承认了。
*
好巧不巧,他们去的当天晚上阴云密布,别说星星了,连点亮光都看不见。
好在当时借望远镜是借了两天的。
酒店的娱乐设施很多,傅弦音前一天下午突然起了点兴趣,自己又顺着酒店自己开辟出来的山路往上爬了爬。
酒店边上的山头有一个雪场,开过去大概二十来分钟,傅弦音闲着也是闲着,索性自己过去滑了一下午的雪,晚上在酒店随便吃了点东西就早早睡下了。
胡程程他们似乎玩到了很晚,等回来的时候傅弦音已经睡着了。
她还是第二天起床才见到的胡程程。
客观来讲,胡程程其实是那种很标准的女领导。四面逢源八面玲珑,就连睡眠时间也比普通人少很多。
她昨晚估计是凌晨才回来,但等到天光大亮,傅弦音从床上爬起来的时候,她已经早早地醒了。
“早。”
她颔首,跟傅弦音打了个招呼。傅弦音揉了揉眼睛,也回道:“早。”
胡程程正在敷面膜,她穿着睡衣,绑着发带,对傅弦音说:“酒店旁边还有一个雪场,你想去滑吗?”
她破天荒地,主动对傅弦音提出邀请:“一起去吧,怎么样?我听说美国的留学生都会滑雪。”
“这是什么奇怪的刻板印象。”傅弦音笑着说。
胡程程耸耸肩,问道:“所以你会吗?”
傅弦音说:“会。”
胡程程笑道:“那看来,刻板印象能成刻板印象,也是有点原因的。”
说话间,酒店房门被敲响,傅弦音开门一看,是宋佳琪。
宋佳琪是给她汇报工作的其中一个女生,这两周和傅弦音的关系是比项目组其他人稍微好一点点的程度。
她还穿着睡衣,看到傅弦音就笑嘻嘻道:“傅老师,你会滑雪吗?”
胡程程在屋里听见声音,扬声道:“美国留学生都会滑雪,我刚才问她要不要一起去旁边滑雪。”
宋佳琪闻言就道:“那一起呗宋老师,大家一块嘛。”
话说到这地步,傅弦音觉得也没有拒绝的必要,于是就答应了。
简单换了身衣服,傅弦音就跟胡程程一起下去了。
去滑雪的有七个人,傅弦音还专门扫了一圈,发现不在。
七个人坐着酒店的摆渡车去了,到那就开始先租设备。设备穿戴好后,带着厚重的雪板,几人进了雪场。
傅弦音是单板双板都会滑的类型,不过水平并不算特别高超。是能滑,够胆,刹得住车不会当鱼雷,但也不可避免的会摔的类型。
她昨天滑的双板,今天就去租了单板的学具。
在初级道上滑了两圈适应了一会后,傅弦音正准备去中级道,就看见了还在
她有些意外,脚下一顿,还是滑了过去。
胡程程连平衡都不怎么能维持的住,她歪歪斜斜的,眼见她要摔,傅弦音眼疾手快地把她拽住,接着给她搭了把手,让她接力站了起来。
“谢谢。”胡程程扶着她,好不容易站稳了,而后说道。
傅弦音说:“不用谢,要帮忙吗?”
胡程程笑着说:“可以吗?那太好了。”
傅弦音就这样扶着她上了魔毯。
初级道并不陡,傅弦音一路伸手拽着胡程程,教她怎么控制板,怎么用力,重心怎么倾斜,以及最重要的,怎么刹车。
胡程程的学习能力其实很强,到了最后一段路的时候,傅弦音放开了她的手臂,说:“你就这样后刃推坡慢慢下,
胡程程点点头,虽然依然有些磕绊,但好歹算是下去了。
傅弦音又带着她滑了两圈,到了第三圈的时候,胡程程似乎是有些不好意思,说:“你去滑吧,我自己练一会就好。”
傅弦音点点头,说:“要给你找个教练吗?”
胡程程摇头,说:“不用,我自己滑就行。”
于是傅弦音就走了。
她大概从上午10点一直滑到下午三点多,中间就是随便在雪场吃了点简餐。她体力不算好,滑这么久也累了,于是就准备收拾收拾东西走。
临走前,她想了想,还是给胡程程发了信息。
本以为她还在练,没想到胡程程回得倒是很快。
她说:[你等我一下,我和你一起回去。]
于是傅弦音就在门口等她。
俩人坐了一辆摆渡车回去,路上,胡程程主动和她搭话。
胡程程说:“刚才还是谢谢傅老师了,要是没有你的话,我估计要摔好久才能摸索点门道出来。”
傅弦音说:“我也就是会点理论知识,最多能搭把手,技术也很一般。不过胡经理怎么不请教练呢?”
胡程程顿了一下,而后看着傅弦音,坦然道:“教练太贵了。”
傅弦音张了张嘴,没说话了。
胡程程今年三十出头,已经做到了项目经理的位置,在普通人里面其实已经算是很年轻有为的了。工资具体傅弦音不清楚,但是请滑雪教练这种开销,她肯定不会负担不起。
究其原因,也很容易。
只能说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傅弦音不欲多问,她对胡程程没什么好感,也没什么恶感。之前她背地里搞得那些小动作被她当面劈头盖脸一通骂之后也全都消失了。傅弦音当时自己骂爽了,事后倒也不再记仇。
她就是,单纯没有什么想要和胡程程建立更深厚友谊的想法罢了。
两人一起回了房间,傅弦音洗了个澡后就睡觉了,一直睡到下午七点多,天色渐晚,她才从床上爬起来,简单拾掇了一下自己,下楼吃了个饭就准备一起去观星。
今天的天气倒是很不错,是哪怕不用望远镜也能看清楚繁茂星空的程度。
胡程程不知从哪搞了个篝火堆,还弄了不少酒,她拿着签子串着棉花糖在烤,看见傅弦音来了就给了她一个:
“诺,尝尝,味道不错。”
傅弦音道了谢,擡手接了。
顾临钊是最晚才到的,他过来时,大家已经喝了一阵了。
他穿了件米白色的毛衣,敞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