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恬说:“那再测一次100吧,我看看你休息一天之后成绩会不会下降。我没有秒表,我记得上午那个秒表是找顾临钊借的,你要不再去找他借一下试试。”
傅弦音咬了咬下唇。
刚才因为和田恬聊天短暂消失的烦躁再度卷土重来。
她不是很明白自己这股烦躁具体从何而来,但是她很明白自己现在不大想搭理顾临钊。
田恬不明所以,看着她:“怎么了?他不是就在那吗?”
傅弦音顺着她的手看去,顾临钊站在操场的另一角,和徐馨予纪逐渺她们站在一起说着什么。
傅弦音:“徐馨予是不是也在找他借秒表。”她顿了顿,说:“问问林安旭能不能借到吧。”
田恬:“也行。”
林安旭和程昭昭刚好跑完一组,傅弦音很顺利就借到了秒表,田恬拿着秒表,嘴里叼着哨,和傅弦音定好预备的口令:
“我吹三声哨,当三二一,第四声哨响你就跑,行吗?”
傅弦音点点头:“行。”
她脱了校服外套,随手扔在操场旁边,活动了一下手腕脚腕,做好了预备姿势。
田恬站在终点,手里拿着秒表,天黑的厉害,操场没几盏灯,昏黄黑暗中,傅弦音看不大清人影。
尖锐的哨声从不远处传来。
傅弦音心中默念着:
三——
二——
一——
第四声哨向,她迅速反应,迈开双腿就跑了出去。
这一次,身体的反应比上午更剧烈。
才跑了不到一半的距离,傅弦音就感觉自己的腿有点软,她咬着牙,加快摆臂的频率和步幅,跑过田恬的瞬间就腿一软,躺在了地上。
田恬掐着表给她报时间:“15秒3,比上午慢了一秒多,这还是在你休息了一天的情况。”
傅弦音只觉得自己嗓子眼里有一头牛在喘,她是真的一句话都说不出来,躺在地上胡乱地点了两下头。
风声呼啸而过,万物吵闹中,田恬的声音虚虚实实,听不大清楚。
她闭着眼睛,胸膛起伏剧烈。
忽然,一道格外清晰的叹息声在她耳边传来。
傅弦音以为是田恬怕她猝死了要上来给她做心肺复苏,忙用胳膊撑起身子,坐起来的瞬间却和面前的人四目相对。
不是田恬。
是顾临钊。
他就这么坐在她对面,微微弯着腰,目光直直看着她,眼里神色有些复杂。
可是夜太黑了,真的太黑了。
傅弦音看不清他眼里的情绪。
晚风吹乱了顾临钊的额发,他什么话都没有说,只是静静地看着她。
有那么一瞬间。
傅弦音觉得世界好像静止了一秒。
风也停了,声也静了。
万物的存在感都逐渐消失,仿佛整个世界上,只有他们两人存在一般。
像是世界末日。
又似世界伊始。
傅弦音忽然觉得,如果猝死在这一刻,好像也不错。
无论是世界末日还是世界伊始,无论是万物复苏还是生机尽灭。
这样的时刻,结束她糟糕的生命,并为她的死亡奏响高歌。
是傅弦音能想到的,最美妙的事情。
可是世界从来不如她所愿。
这种运动强度只能让她累的想死,完全没办法让她猝死。
傅弦音缓慢地叹了口气。
对面的人慢慢站了起来,伸出了一只手。
傅弦音抓住那只手,任由那股力道将自己从地上拔起来。
似乎是有了上午的经验,傅弦音这次并没有被拉得一个踉跄。
她平稳地站在地上,只是脚步有些虚浮。
出乎意料的,顾临钊一句话都没说。
傅弦音也不知道自己在莫名其妙地犟些什么,明明心里那股烦躁早就消失了,可她就是憋着一股劲,不愿意先做低头的那一个人。
似乎也不能叫做先低头的那一个人。
因为她和顾临钊好像压根连矛盾都没发生,只是寻常的拌嘴,她生气的原因只是因为她自己脾气不好而已。
可是明明一句话就能回答的问题,顾临钊偏偏要和她兜圈子那么久。
两个小人在傅弦音脑子里打架,谁都不肯服输,谁都不肯先让一步。
傅弦音在原地站了一会。
对面的人既没有要开口说话的意思,也没有要走的意思。
脑子里的两个小人吵来吵去,傅弦音咬了咬腮帮的软肉,疼痛迫使她回神,她垂眸盯着自己的鞋子,最终迈步准备离开。
然而步子才刚迈出去,手腕就被人扯住。
一道略低的声音钻进她耳朵:
“傅弦音,你是在和我闹脾气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