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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五章 少年行(10)(2 / 2)

可游光听后却始终觉得这事并不靠谱,甚至推翻了自己说过的话,反而觉得这可能会让郑岑更加魔怔。

不过一切的犹豫都敌不过元提的怂恿。

她还说,自己在与晏绪的琴音对抗之时,也通过对方的琴音看到了许多郑岑没能亲眼看到,古琴却目睹了的事情,比如晏绪逃走时撞见张宣昰这事……“说不准你也是梦中人呢。”她把琴递过去,想让他也弹一弹。

“若是能消除这怨气的人是我,我便任由他怨着恨着,生生世世也别解脱。”游光可不会顾忌那么多,就差直截了当地说自己心肠歹毒才不想干好事。

可是元提却看得出来他这千年来也很想消除这古琴的怨气,眼波一转,换了个说法,“那你想想,当年你刚拿到这琴的时候,是不是一心想着超渡郑岑来着?天师道济世救人,当年张宣昰未能做到这件事,难道不是一个遗憾吗?”

“我遗憾的事太多了,还轮不到这个疯子。”

游光嘴上这样说着,但还是帮她把那断掉的琴弦重新安了上去,然后将手放在了上面拨弄了几下,结果如他所料,那琴并没有什么变化。这让他忍不住说自己在这千年里也将这把琴拿出来弹过,可是都没有什么结果。

不过元提并没有死心,她叫他不要挪开手,自己则把手放在琴的另一端,然后一起拨弄起那琴弦来。

游光大概猜得出她想做什么,可是她确实没什么弹琴的天赋,拨弄来拨弄去,不仅不成曲,甚至有些刺耳。最后他不得不将自己的手从琴弦上擡起来放在她的手上,然后握住她的手拨起了琴弦。

在他手把手的带领下,琴音逐渐成曲,元提本还在诧异他竟然也会弹琴,接下来却为自己听到的曲子感到震惊不已。

这分明就是那曲“少年行”。

她在梦中听郑岑弹过许多次,所以比谁都熟悉这首曲子,但这乐曲早已失传,游光绝不可能是这些年才听到的,他一定也是在当年听过!

只是还不等她开口去问,身后的游光忽然皱了皱眉,脱口道,“不对。”

到底是什么不对劲,元提无需去问也很快发现了,只见她手中的琴弦不知何时已经摆脱了他们二人的摆弄,自己动了起来。悦耳的乐曲如涓涓流水从琴弦间流淌出来,就好像千年前的那个夜晚,盈盈湖水映着明月,霎时间将这座破败的祠堂变作了喧闹的湖畔。

元提惊讶之余回身去看游光,迫切地想问问他自己是不是成功了,可是回首望去,身后却是喧闹的长街,只有一个随从牵着一匹马,见她望过来,连忙问了声,“将军是想骑马了?”

她一怔,垂首看向自己身上装扮,果然是魏冉踏湖救人那夜的穿着。

一时间元提似乎明白了什么,可又仿佛更加恍惚起来。

片刻后,她点点头,然后从侍从手中牵过马,一跃而上,踏马朝着湖边走去。

就在那人潮拥挤处,她果然见到了湖中心的游船和晏绪,而无论在谁的梦境中,孤零零坐在船上的晏绪都美得那般惹人怜惜。

元提也如魏冉那般跃下马走到了岸边,她定睛瞧着晏绪,却也是在认真看着对岸的场景,就在另一侧的岸边也挤满了不少看热闹的人,其中本该是有郑岑的身影的,可是眼下却寻不到了。

哪怕是在梦境之中,那冤魂都无处安身吗?

那他又该如何弹奏那首少年行?

元提也开始有些茫然了,但眼看着船上的晏绪已经直直望了过来,她还是像曾经的魏冉那样,借用了那长长的木杆,一跃来到了湖中心的船上,一切做起来都那般顺畅,只因这是魏冉本能的动作。

可是待站稳身子之后,她却没能握住面前姑娘的手臂问出对方的姓名,反倒忍不住将目光再次投向对岸,因为就在刚刚跃起的瞬间,她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那是一个穿着一身白布单衣的年轻男人,他背上负着一把长剑,简单的装束,漠然的神色,明明走在喧闹的人群中,却又好似不在人间。

但是千年前的他只是从这里匆匆走过,如同红尘过客,此刻却在相同的位置停下了脚步,然后擡眼向着湖中心的小船望了过来。

一直盯着这边的元提与他四目相对,这目光相触的瞬间便已经明白了他是游光而非张宣昰,因为再相似的神情也不再是千年前那空无一物的眼神了。

而在短暂的对视之后,游光似乎也明白了什么,他忽然解开了背在身后的长剑,然后以指尖在剑身上缓缓划过,让那长剑化作一把古琴,自己则将双手轻轻放在琴弦上,并没有拨弄,而是静静等待了起来。

元提远远望着这一幕,先是诧异,其后也露出个释怀的笑,然后按着梦中所见的一切问起了面前姑娘的名字。

“细雨。”

就在姑娘这样说出口时,一首婉转的乐曲也在岸边悠然响起,其技艺之高超,远非常人能及。

元提擡首望去,只见那湖畔弹琴的人还是游光,可是一晃眼间,她看到的却是一个落魄的乐师正在忘我地弹奏着自己一生中最得意的乐曲,那曾经惊艳了世人,被传为“能够上达天宫”的乐曲勾勒出了他对魏将军与细雨那段相遇的憧憬与动容,也尽情宣泄了这千年的怨恨与癫狂。

湖畔一眼,多少爱恨,终究是要消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