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光没有为自己辩解半句,因为他并不否认自己的初心。面对她掩饰不住的落寞,他沉默了很久才开口唤了声,“元提。”
“嗯?”元提自然而然地应了声,擡起头时还给自己鼓了鼓劲,露出了一个故作淡定的神情。
可是游光却没有接着往下说。
她又等了一会儿,见他还不开口,不禁蹙起眉,歪起头凑到他面前,“叫我做什么?”
“只是想叫叫你。”他平静地说着,“我一直叫的都是你。”
还在歪着头看他的元提怔了怔,半天才直起身子,喃喃道,“是啊。”
或许他的一切初衷都是为了魏冉,可是哪怕在揭露真相之后,他在提起她的前世时用的都是“魏冉”这个称呼,她永远都是元提。
只是元提。
真是矛盾啊,他明明是把她当成魏冉看待,才与她相识相知,说着混淆无法认清,但又好像始终没有弄混过她们。而她明明不愿意为人替身,数次指责他混淆她们二人,可又心知肚明,他因为魏冉而付出的真心未必不是他对元提的真心。
这一切都是真的。
说不上释怀,元提只是轻叹了一声,“游光,有机会,我一定要见见曾经的张宣昰与魏冉。在那之前,我不会再想他们了。”
或许只有亲眼见证那段无法言说的过往,才能真切地明白这复杂的心绪吧。
言罢,她向着身侧伸出了一只手,掌心向上几乎伸到了他的眼皮底下,可她仍然坐得腰板挺直,目不斜视。
须臾,掌心上传来了温热的触感。
他的指尖先触碰到了她的手掌,似乎有一瞬的迟疑,但元提已经收紧了掌心,他避无可避,终是舒展了手掌,与她十指相扣。
“走吧。”
不周山与鬼市相距甚远,他们虽不是肉体凡胎,却也不是华真夫人那样的大罗金仙,仍要实实在在的赶路,只不过相比凡人来说,确实是快了许多许多。
这千里万里,竟然不出几天便要到了。
但是从鬼市到不周山,绕不开的便是一个滁州。滁州离凤林最近,虽是人间的城镇,却有数不清的妖魔在其中行走。
元提本以为几人会尽快从这里离开,避免生出什么事端来,不过事实告诉她,她又料错了这些人的想法。
他们是明知道会有什么凶险,但偏向凶险走。凤林在鬼市闹出的那个乱子不大,可是对于镇守鬼市的这几个恶鬼而言,称得上奇耻大辱了。
元提势单力薄,只能认命地跟着他们走进滁州城。她是个生人,受不得奔波,他们每一夜都会选一个落脚的地方。只是为了免去不必要的麻烦,这一次几人并没有选择客栈,而是踏进了城郊一个破败的祠堂里。
在人间的这几日,似乎又让元提的作息颠倒了回来,夜深时也有了些倦意,可她辗转反侧仍然睡不着。再一擡眼,只见其他三个人分别站在不同的地方,瞧着各有心事。
“睡不着?”站在她身边的游光很快看了过来。
元提点点头,然后裹着毯子坐起身,有些忧心地问了句,“怎么还不见晏绪出现,她是不是想趁着你们离开,再找鬼市的麻烦?我们这么明显,真的能引出她来吗?”
“无需担心鬼市,那里也不是只有我们三个做守卫。”游光的语气还算轻松,“而且,你低估凤林对这把琴的贪念了,孽龙远比晏绪更想得到它。”
从始至终,晏绪都是有同伙的,甚至可以说,她在那些同伙之中是最没有实力的,这才被推了出来做这些张扬的事。
“凤林若是单单指望着天狗为他们做事,恐怕早就被天宫剿灭了。”游光说出的是寻常鬼市伙计们都不知道的秘密,“都一千年过去了,孽龙也养出了几个得力下属。”
“很厉害吗?”
“没交过手。”游光坦言道。
千年前他敢说自己毫无敌手,但已经过去千年了,谁又知道这天地间会生出怎样厉害的妖物。
听他这么一说,原本还算轻松的元提终于露出了忧色,不过再一擡首,却发现游光还是那副淡然自若的模样。“无妨,”他信誓旦旦地说着,“他们想在我面前伤你分毫?下辈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