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提心底“咯噔”了一下,心道不会这么巧吧。
而遮莫已经继续说了下去,“连我都说这东西是个厉害物件了,旁人更会觉得它厉害,前些日子凤林那帮不成器的小妖小怪混进鬼市就是为了它,可惜天狗才不会帮他们这个忙。但那东西原本的主人恐怕不会就此死心,我已经听二十四客栈的人说了,她又在鬼市露了面,兴许是一直没有离开。”
一番话几乎已经肯定了元提的猜想,那古琴确实是晏绪寻找的那一把,也是与自己的前世息息相关的那把琴。
但她没有急着问这古琴的来历,而是问了一句,“既然明知晏绪在寻找它,为何还要将它取出来销毁,这样不是给了她抢夺的机会?”
“我就是要给她抢夺的机会。”遮莫忽然笑了笑,“你们人间不是有句话,叫做解铃还需系铃人。”
元提确实知道这句话,可她仍然想不通身为“系铃人”的晏绪怎么才能做那“解铃人”。
不过遮莫也不需要她来弄懂这事,他坦言道,“你只需要知道那东西很危险,这一路也会凶险万分,为了以防万一,我会叫冯星和徐归道都陪你们去。”
“什么?”元提此刻才听明白他的意思。“我也去?”
她本以为他这些话都是说给游光听的。
可游光却像是毫不意外,他收回了望向魏将军庙的目光,走回来给了她一个安心的眼神,“你不是也想看看那古琴吗?”
元提确实想看,但她从未想过看那古琴的办法竟是如此凶险。再擡眼瞧瞧面前这两个男人,他们倒是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这让她心里的忐忑不增反减,从以往的经验来看,他们两个密谋的事都不是什么好事。
不过什么都比不过已经被勾起的好奇心。
她还是点了点头,“我想。”
想是自己想的,但应下之后却始终有一种被算计了的感觉。所以当遮莫离开,游光也去找十八姨商量取琴的事情时,她却没有好奇地跟他一起去,而是说自己想去买点酒壮壮胆。
这是个显而易见的谎言,游光却没有拆穿她。
元提出门时便觉得对方的目光一直追随着自己的背影,但她还是挺直了腰背,心道自己没什么可心虚的,本就是他先遮遮掩掩,她才心烦意乱的。
这样一想,连步子都迈得大了一些,而出门之后,她走向的却是与二十四客栈相反的北市。
如往常一样,这人间的将军庙鲜少有妖魔来祭拜,她踏进门的时候见到的只有一尊孤零零的神像,还有站在神像前的一个身影。
那竟是徐归道。
他早在她接近这里时便察觉到了,但却始终没有回头,直到她也走到这神像前拜了拜,他才侧眸看向她。
元提只觉自己的胆子一天比一天大了起来,不仅选择进来和这人独处,还主动开口问了一句,“你是不是见过魏将军,他到底是怎样一个人呢?”
她已经从许多人口中听说过这个传奇人物,如今也想听一听身为敌国暗探的徐归道如何作答。
本以为徐归道不想提起,亦或是一句带过。但出乎意料的是,沉默片刻之后,徐归道说起的竟不是死后,而是生前,“还在公主府生活时,府里所有人都知道,公主真心爱慕的只有魏冉一人。我也这样相信过,因为公主待魏冉确实与众不同。但直到很久之后,我才知道为何会有不同。”
元提屏住了气息,等着他说出这个答案。
但徐归道说的却是,“大梁的荆国大长公主生性多疑,又因为年少掌权不得不防备他人,她不相信这世上所有的男人,从未相信过一分一毫,所以才能将府中的那些暗探们都耍得团团转。”
可是她唯独很相信魏冉。这让身为暗探的蒋离与徐归道他们都百思不得其解,最后也只能将这归结为男女之情。
现在想想,还真是男人对女子的偏见。
说到这儿,徐归道也问了她一句,“你也亲眼见过当年的那些事,依你来看,荆国大长公主为何从一开始便待魏冉与众不同?”
后来的信任或许是魏冉用数次搏命换来的,但打从这两人相识以来,不信任任何男人的荆国大长公主便待魏冉与众不同。
这又是为什么?
元提排除了一个又一个原因,终于只剩下一个让她震惊到失语的答案,“魏冉其实是个女人?”
“很久之后我才明白过来,几乎全天下都是卖了女儿来养儿子,哪有让唯一的儿子去养五个姐姐的人家。”说到这里,徐归道也有几分敬佩,“可是那位公主殿下却从一开始就明白了。”
恍惚间,元提的耳畔似乎又响起了谢池那稚嫩的声音——“大家都说魏将军勇猛无敌,庙里的神像也都是威严雄壮的模样,可是我翻了许多古籍,有一本却说魏将军生得非常瘦弱,因为自幼吃不饱饭,他自幼个子不高,相貌也比寻常男子清秀不少……”
清秀瘦弱,自幼个子不高,不娶妻不曾与女子厮混……现在一想,有些事根本经不起细思。
“徐归道!”打破这沉寂的是一个熟悉的声音。
浑浑噩噩的元提擡眼望去,看到的竟是游光那有些慌张的神情。
徐归道弯了弯唇角,罕见地露出一个笑容来,“我说过,我没必要替你保守什么秘密,何况,她猜也猜得出来。”
他们的声音好像近在咫尺,又好似远在天外。元提脑中嗡嗡作响,让她控制不住地看向面前这座神像。
就在几日前,她还曾问过止酒,张宣昰到底与哪个女子相伴过那么久,如今一想,其实她早该想清楚的。
一直陪伴在张天师身侧,随着他走遍了千山万水,成功改变了他,然后猝不及防地在他面前丧了命的人,只有魏冉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