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下，天地都仿佛有了一瞬的沉寂。
他的言下之意，张寄一听得明明白白，但震惊之下，她却婉拒了他这份心意，“阿愿，我没办法像你一样，什么都想着，什么都做得好。我几十年来拼尽了全力才勉强得到了今日的一切，我没办法放弃，也没办法分心，我无法一心二用，既装着你又装着道法，对不起……”
她一番剖白出自真心，越说越让谢愿如坠深渊。不过好在他已经预料到了这一日，很快便自我安慰，“那就是说，师姐，你心里还是想有我的对不对？没关系，我可以等你成为你想成为的人。”
话虽如此，自这日之后，他便费尽心思地叫人画了一张张天师的画像挂在房中，每日一睁眼便与那神色凛然的道士眼对着眼，心里默念着自己迟早有一日会超越对方。
若是师姐一定要向前看，那他便要师姐满眼都是他！
少年对着这画像默默握了下拳。
元提连他眼神里翻涌着的不甘都看得一清二楚，心道这个梦实在是太真实了一些。可若说这不是梦，她怎么只能跟在他的身边看他的回忆？好不容易又看到了千年前的景色，她还想看看魏将军长什么模样呢！
不过现下也好，她看着眼前的那副画像，总算知道游光到底与谁相貌相似。
“真的有点像啊……”反复看了几遍，元提仍然发出了这样的感慨。
而这一次竟然有一个回应她的声音响起，“真的像吗？”
元提吓了一跳，扭头看去，却见游光也站在她身边饶有兴致地打量着那幅画像，她一时有些分不清这到底是自己梦到的他，还是他进入了她的梦，便试探着问一句，“你都出现了，这真的是梦吗？”
这话听着有点不太聪明，游光掷给她一个“你傻吗”的眼神，扭头又去看那画像、
看着他的侧脸，再看看那画像上的人，元提也不纠结这到底是真实的还是梦境了，只专注地对比着这两人的相似和不同之处。
如白禾所说，游光和张宣昰两人轮廓相似，一眼望过去，恍恍惚惚的很容易认作同一人，但只要定睛一瞧，便会发现这两人五官并不算太相像，张天师容色俊丽，五官也如同精雕细琢般，多一分少一分都失了气韵，而游光偏偏就比他多了一分又少了一分。非要仔细说说，游光骨相更分明更突出，少了张天师的清冷秀致，且眉骨更低，眼角上挑，唇薄颌尖，每一点都只比张天师多一分，而这一分就足以让两人的相貌有了不小的差距。
“怎么，就这么好看？”见她一直盯着那画像出神，游光忍不住在旁边哼了一声。
“他这张脸确实好看，太好看了……”元提发自肺腑地称赞一声，但也不忘奉承自己的靠山，“你和他长得这么像，你也好看。”
可惜她没奉承到对方心坎里去，游光听后不仅没高兴，反倒说了一句，“我倒觉得，我与他并不算像。”
一个躲避在鬼市的尸神，想来并不愿意与传说中的张天师扯上关系。
元提听过那张天师的许多传闻，但无论是神鬼妖魔，都说他那个性子太执着，在乎是非善恶并没有错，但这世事怎么会是非黑即白呢？若是他有朝一日发现自己坚守的天下正道也不纯粹，他的信念会不会在一瞬间轰然崩塌？
不过白禾也说过，张天师是死在那场不周山大战，听她的语气，张天师大抵是像张寄一一样为了保护无辜的修道之人而殒命。他在那时会不会已经想通了一些事情呢？
“游光。”她忽然唤了身前的男人一声，然后忍不住问道，“我问你有谁死在那场大战时，你并没有回答我，但后来我知道了那些人里有张天师，你是因为他才不肯开口的吗？你……是不是认识他？”
虽然这两人的身份有着天差地别，可她总觉得那有些相像的相貌并不是一个巧合，或许这其中发生过什么曲折离奇的故事，才让这两个毫不相干的人有了交集。而那个故事就是游光不为人知的来历过往。
元提知道自己这样问有些冒昧，也做好了被骂的准备，但游光沉默须臾，竟然真的回答她了，“我不想提起他，并不是因为我们立场不同，也不是因为我厌恶他。只是我不是他，旁人却总要在我的身上寻找他的影子，他们无法接受我不是他的事实，甚至迫切地希望我成为他，我做不到，也不想这样做。”
说罢，难得认真地看了她一眼，“就连你也希望我与他有什么关系，不是吗？”
“不。”元提想也不想地反驳，“张天师再好，他也是一个与我无关的人，我在意的是你，我想知道你们之间的关系也是为了更了解你。张宣昰是张宣昰，我只认识游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