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东宫夜宴图(9)
到底是什么理由能让皇帝狠下心来将刚刚丧父丧母的孙子送到千里之外的道观生活?那一年褚师为莲才刚刚五岁啊,年幼的孩子就此离家,一走便是十年。
能让皇帝做出这种决定的绝不仅仅是褚师予的劝说,一定还有一个让皇帝无法忽视的理由。
而褚师为莲说,“这事正是寂观的掌门告诉叔叔的,说我命犯天煞,生来便要祸国殃民,若是再将我留在京师,恐怕会酿成大患,致使国运不复天下大乱。”
寂观的掌门被皇帝尊为国师,对方虽有通晓古今占卜国运的本事,却几乎从不开口预言,更不是褚师予这个区区太子能差使的,这一次破天荒地说出了这样的话,叫皇帝也不得不信。
但褚师为莲却好似在讲旁人的故事,说着说着甚至笑出了声,然后又上前了一步,“有人说那是天命,我本不信,可是后来遇见了你才发现,原来那都是真的,既是真的,那我就只能顺应天命而行,固执己见执迷不悟了。”
“为莲,我还记得你初来东宫的模样,不要让我对你太失望。”卫缭鸾故作镇定地往后退去,但东宫的园子只有这么大,她终将无处可避,且因为自己想要散心,她未让贴身的婢女们跟随,也不能大喊着叫人来看这足以让人误会的一幕,她只希望自己的话能让这个她记忆中的孩子停下这荒唐透顶的行为。
为了避开他的目光,她甚至背过了身不再看他,可是她忘了,身后的那个人早已经不是当年柔弱寡言的五岁孩童,他是一个誓要娶沧泱第一美人为妻的男人。而现今的沧泱第一美人到底是谁都不重要,他想得到的只是记忆中的那个。
那就是她。
“你不该在这种事情上信任我的。”褚师为莲并不在意她满眼的抗拒,反而笑着说,“卫姐姐,你们都以为当日宴席上我是在寻衅,可你怎知我其中真心?”
但是卫缭鸾并没有回答。
褚师为莲能清晰的感觉到她的颤抖,却看不到她的任何表情,这让他忍不住蹙起眉。双手微微用力就强迫把背对着他的女子整个身子都转了过来,四目相接,还不等他说出半个字,卫缭鸾就忽然向他伸出了手,而她手里的东西足以划破此时此刻一切看似暧昧的氛围。
匕首。
“你在自己的家中也要带着匕首?到底是想防着谁?”
答案再明显不过,能来到此地的天下只有两个男人,东宫的太子,还有他。他再自信也不会认为她会防着相伴十年的丈夫。
褚师为莲终于忍不住讥讽道,“太子殿下当年想尽办法将我赶出东宫,今日却故意留我住下,你以为他是为了什么?是为了害我还是害你!”
“为莲。”卫缭鸾目露哀色却不再避开他的目光,“你若一意孤行,害我的人就成了你。”
这一言引得褚师为莲身形一震,但他仍是站在原地死死盯了她许久,最后掷出一句“我不会让你后悔的”便转身离去。
当他的身影彻底消失在夜幕中,卫缭鸾拿着匕首的手才无力地垂下。
她的头垂得很低,也不知是信了还是没信。
只有站在她身侧的元提痛恨自己触碰不到她,不然一定晃着她的肩膀叫她千万别信,这个男人不仅会害了她一生,还会叫她在下辈子都后悔这辈子的事!
“行了,别追了,时机未到,你碰不到她的。”游光在身后幽幽地说着,似乎一点不为此着急,“何况这里只是画中幻境,你看到的都是已经发生过的事情,他们此刻不过是在重复着当年的事。”
就在不久之前,他和元提一起通过鬼市画师所画的那张画踏进了这幅夜宴图中,眼睁睁看着卫缭鸾嫁给了第一任丈夫,又眼看着褚师为莲回到京师,故事向着已经定好的命运走去,这一幕幕就像梦境一样,明明已经看完了一个女子的半生,却又好似只过了一瞬。而在这期间,元提做的最多的事情就是拼了命地向卫缭鸾扑去,试图触碰到她让她清醒,可惜每一次都是失败的,用游光的话来说,是周清本人已经完全被这幻境所迷惑了,陷在前世的回忆中出不来了,所以哪怕今世的朋友就站在她身边,她也全然不知,而只要她自己还没有意识到这一点,她就永远都看不到元提。
“我们就是因为她陷在前世的回忆里才来救她,可她却因为陷在回忆里看不到我们,那我们该怎么拉她出去?”随着时间的推移,元提越显焦虑。
游光却一直都是那副游刃有余的模样,安慰她,“时机未到,也就是说还是有时机的。”
“那你就直接告诉我,什么时候才是那个时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