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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让你回去(1 / 2)

想让你回去

两块土地分开之前,土地之间的位置是从极大深渊,这条泛着杀气的深沟将两个世界彻底隔绝。如果有人仔细梳理一下从极大深渊的历史,就会发现:没人知道他的来历,也没人试图探究,大家对其存在采取默认的态度。等到土地要分离了,从极大深渊即将不复存在,大家的兴趣就更不在它上面了。因此,从没人好奇过从极大深渊到底是什么。

东方的先民派遣族人来西方开山,这已经是最好奇的一批人了,这些倒霉鬼因为开山放进了左土的气息,全变成了玉骨人。从此之后,再无人问津这块区域内的事情。先民们的意图是探究左土的秘密,却没想到,尚且没开挖到左土,就已经殒身了。

简而言之,如今的后土人对从极大深渊及其相关内容的了解少得可怜,大家公认的说法是“大千世界”,但是大千世界究竟是什么,长什么样子,谁也不知道,坊间流传的故事都是以讹传讹,不足为信。

两块土地分开,这里的地形发生了巨变,理论上来说,此时正是了解这里最好的契机,但可惜的是,缩头躲在东方的族人们似乎再也不想问津这里,因此空荡荡的西方彰显着他的秘密,却没人来探究,甚至没人问一句:从极大深渊还在吗?

当然不在了。两块土地的分开像是撕开了一个纸袋子,中间再也没什么粘连,纸袋子里面的空间因为纸袋子的破裂而不复原貌,外面世界的样子流露进来。

但如果谁期盼着看到一幅美轮美奂的场景,那么他也错了,外面的世界一点也不美好,至少从后土人的审美而言是这样的。

从西方看过去,更西的位置笼罩在一团灰色的雾气中,陆地的边缘连接着海水似的东西,但究竟不是海水,而是比海水颜色更深的蓝色,仿佛黑夜的天空落在了地面上,并无限延伸开去。

江匪浅在一团虚无的灰色中飞行。是不是在飞,不知道,毕竟这里没有天空,但是江匪浅并不移动脚步,但身体不停前进,大约就是在飞了。灰色的气体从他身体两侧划过,像是鸿雁张开灰色的翅膀,而江匪浅本人则像是乘风破浪的船,穿过茫茫云海。

他的回归没有引起任何骚动,甚至没有人问他去哪里了。江匪浅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消失,左土人知道这说明右土的“一年”过去了,他们的首领要回去办一件大事。了解的详细的人知道,江匪浅是去看一个人,而不明白的人则认为江匪浅只是舍不得后土的风光。

不管他们怎么想,有一个事实是无法改变的:江匪浅是他们的首领,他们无法对着首领说三道四,就算首领还贪恋着其他地方的风光,只要这种癖好不会危及他们的利益,左土的人就不会追究。

江匪浅是怎么当上左土的领袖的呢?其中的缘由就算是江匪浅自己也说不清楚,简单来说,只是因为他杀死了左土之王。

如果同样的事情发生在后土,那么一个部落中至少会有五个以上的人跳出来争夺首领的位置,而同样的事情放在东方的部落中,争夺的人数会增加不止一倍。但是在左土,情况却让人惊讶:左土之王死在江匪浅化作的光明剑,他们集合了四散在后土的大部分力量,开始寻找新的领袖。

江匪浅此时站在左土的岸边,看着只有他和左土人能看到的茫茫的左土,还能清楚地想起来自己从光明剑变回自己的时候的情况:那时候他的脑袋晕乎乎的,像是喝了老酒,神智清醒,脑子里面却像是塞了浆糊,转动不畅通,叫人十分不舒服。身上的光辉没有消失,江匪浅看着自己也觉得晃眼。

和林砧的链接断开了,林砧的温度无迹可寻,天地间十分寒冷,仿佛只剩下江匪浅一个人。他看到眼前密密麻麻站满了黑色的东西,一个个像是影子,却是人的形状,只是这些人的脖子更长,似乎还很柔软,面孔上也是黑色的,没有五官,看不出表情来,但不知为什么,江匪浅就是从中看出他们的情绪来,是愤怒和软弱交织的情绪,很复杂。

哦,对了,左土之王的尸体还在他面前呢。江匪浅慢慢地低头看,好像是颈椎有毛病似的,动作慢的很,但是在这里,没人发笑,没人知道颈椎是什么,左土的人只从江匪浅的动作中感受到一种宁静和严肃,加上江匪浅身上尚未消散的光辉,他整个人仿佛神明一样,和左土的黑暗那么格格不入,但有那么强大,仿佛无坚不摧。

左土之王的身躯十分庞大,简直像是一座山峦。你简直无法判断他是否死去了,因为人无法用判断后土人死亡的方式给予左土人判断:他没有脉搏,没有呼吸,不会合眼。

江匪浅疲倦地,却坚定地踩着左土之王的身体,走上他身体的最高处,俯瞰

真奇怪,左土之王看上去不像是实体,身体却是坚硬的,真像是刚健的山峰。江匪浅感觉脊柱热乎乎的,仿佛有什么东西被塞进了他的身体,翻手一摸,摸到了坚硬的,不是骨头的东西,他几乎立刻明白:这是执吾剑。他和执吾剑合为一体,现在他获得自由,执吾剑成为他的一部分。这是好事,如果说他注定和执吾剑难舍难分,那么他希望自己可以成为主导,因为至少这样他能自由活动。

江匪浅思考着这些很不重要的东西,在左土之王的尸体上站直了身体,但他很快踉跄了一下,不是他精疲力竭,站不稳了,而是大地在晃动。

“发生了什么?”江匪浅问,耳朵里听到的声音不像是自己的,这个声音更加沉着,洪亮,像是一个久经风霜的人发出的,但这千真万确是他的声音,江匪浅恍惚了。

左土的人聚在一起窃窃私语,看上去很紧张的样子,他们在说什么?

一个影子飘了过来,缠在了江匪浅的身上,后者大惊,以为左土人要动手了,但他很快听到一个声音,这个声音说道:“这里不稳固了,执吾剑缺失,左土缺了定心盘,两块土地分离,左土站不稳了。”

执吾剑就在江匪浅身体里,但他只觉得荒谬:难道现在,他要来拯救左土了吗?

但是左土人显然还不知道执吾剑的去向,他们继续交头接耳。虽然在江匪浅这里,世界是无声的,非要左土人贴近他的身体他才能听到他们的话语,但是那些黑影密切接触的样子分明是在表达不安。

江匪浅沉默了一会儿,忽然问:“你们中多少是黑骑士?”他生怕左土人不明白,又问:“多少人入侵了后土?”他的问话反客为主,声音中充满威严,让左土人不能不回答。

江匪浅:“不是黑骑士的人,站在我的左手。”

黑影们移动着,像是浓稠的黑色液体分成了两半。这时候江匪浅算是看明白了,虽然黑骑士铺天盖地有很多,但是和左手边那密集到叫人喘气困难的黑色相比,实在是无足轻重。

原来更多的人不是黑骑士。江匪浅的心脏有些失衡,他苦笑着暗想:江匪浅啊,你又在充当圣人!一看到左土没有进犯过的人,你就要心软。

左土的人不知道江匪浅意欲何为,却隐隐感觉到,这一刻江匪浅心中正在天人交战,而交战的结果对他们的命运有着很大的影响。于是,左边的左土人慢慢移动过来,他们围绕着江匪浅,形成一个松散的圈,虽然圈的外面是令人窒息的黑暗,但是这个圈却并未给人强大的压迫感,相反,这个圈的氛围中透出一种类似于祈祷的真诚。

没等这些左土人继续靠近,他们的眼前就迸发出一道锐利的光,江匪浅反手,从后背抽出执吾剑。似铁非铁,似石非石,比周围任何的黑色都深刻,比任何不能穿透的东西都坚韧,如此沉重,看了叫人心中发冷。

江匪浅掌握着这东西,左土人发出了骚动,他们想上前,但是江匪浅将执吾剑一横:“谁也不许过来。左土没有执吾剑,就会倾覆,执吾剑为我所有,和我是一体,因此只能由我操纵。我今日就你们于大厦将倾,日后左土一切,听我号令。你们大王已死,我不要当你们的王,因为我不是左土人,但只要我权力在一天,你们就听我一天的命令。明白?”

他这是在做什么?江匪浅自己也不知道,但是他有一张感觉,要将左土的一切都抓在自己手中,只有这样,他才能最好地保护右土。

在左土人的注视中,江匪浅慢慢向黑暗中走去,他们为他让开一条道路,这条道路上没有左土人稠密的躯体,只有空洞的黑暗,通向不可预知的远方。江匪浅紧盯着前方,但是他的目光并未在前方的任何地方留恋,而只是微微掠过,似乎什么都不值一提。

这虽然不是一个阅尽千帆的老人,但却是一个舍弃了自己所爱的,悲苦的人,他的眼中除了他那放不下却不得不放下的东西,再也没什么了。

江匪浅就这么走了,等他再回来的时候,他就是左土的领袖了。

眼神木然,仿佛是心如死灰,江匪浅走上了左土的大地。大家对他的眼神见怪不怪,没有人问他为什么看上去如此没有生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