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章
时间似流水。
方才还是白日。
可此刻,天却已然被染为一片金黄。
稳稳落到地面。
脚下祥云散去。
敖小玉望着眼前的一片枯林。
陷入了深深的沉默。
曾经的百里花海，如今竟却是寻不见一朵盛开的花。
“可满意了？如今凡间正值秋末，即将迎来初冬。哪来的杜鹃花？”
哪吒缓步走至她身旁。
见此画面,也是顿时嗤笑一声，随即故意调侃道：“你想来此唤起我曾对此处的怀念。可却并未想过，人间此刻,早过了花开时节。”
敖小玉轻瞥了眼身旁嘲弄自己的哪吒。
只是淡淡一笑,说道：“你说没有便没有？”
听此，哪吒挑眉，疑惑看她。
可只瞧着她面上笑着。
不给他反应的机会。
便由她身化出一阵水雾。
一只青龙登时飞起。
哪吒瞪圆眼，不可思议的盯着半空中的青龙：“你...你打算做什么？”
青龙没有理会他,只是眨了眨眼。扭头飞离哪吒跟前。
她围绕着哪吒所站周边枯木。
黄叶漫飞,青龙所及之处,卷起了大片枯叶。
带起的风，也刮动了一片枯萎树木。
伴随着一声龙啸。
接连转了两圈。
哪吒皱眉。
被眼前情形所震撼到。
青龙所及之处，枯木复生。
黄叶转变为绿。
本该枯萎的杜鹃树,开起朵朵姹紫嫣红的美艳花朵。
“枯木逢春...”
一千六百年前,同样的地方。
同样的位置,他曾将百里花海的幻境瞬间化为枯林荒山，还曾嗤笑过她：“你以为,我找了处杜鹃林,用了枯木逢春之法？莫要天真了,百里杜鹃岂是那么容易寻见的？”
震惊恍惚之际。
耳朵顿时嗡鸣。大脑忽地头疼。
他眨眼摇头扶额,试图让自己清醒些。
可当他睁眼之际。
眼前却出现一道幻象。
是一位同他一般无二的红衣少年。呆呆盯着游行的青龙。
那凡人少年，双目赤红,视线环视一周,只见枯林复生,整片枯林瞬间绿意盎然的景象。
“还以为，世间皆是杜瑰、杜景明、李靖那般的人。看来，是我偏见，只看得见世间之恶。”
少年蓦然回头，静静瞧着他。
哪吒忍着头痛，眯眼细瞧那凡人少年。
只见他一双赤红的眼，同他对视。
“当年海边，她是死在我眼前的。你可知，那时我脑海中在想什么？我拼命想挽回她，带她去了东海，亲手将她送至龟丞相手中。可她，最终还是选择跑出海，当着我的面，永远抛弃了我。”
“母亲，兄长乃至是师父，他们自幼伴你成长。小玉更不曾真正抛弃你。穆昙守着偌大宅府，等了六年。玉灵儿因妒生恨，明知替代品一事。却仍没有选择决裂，最终得知真相，还是选择回归龙女之身。”
哪吒忍着脑部剧痛，死死盯着那凡人的自己。
冷笑着，一字一句说道：“你到底，究竟是为何会认为，自己被世间所抛弃？被她所抛弃？”
“当下这一切，难道还不够明显？当年山崖自缢后，本该重获新生。可你欲还是对曾经仇恨念念不忘。”
“你只看得见他人之恶，更是厌恶自我，认定我变成了八岁时曾欺骗你的杜瑰。可你可曾细想过，玉灵儿的家境处境。唯有让她回到东海，回归龙女之身，回到爱她的父王兄长身边。方才是给予她幸福的最好选择。”
“可你，却因此再度纠缠了我整整九百年。”
当哪吒说完最后一句，对面少年闭眼，嘴唇微张，轻道：“是我，错了。”
一句‘是我错了’，眼前幻象伴随清风吹动，化为零碎清尘，随风消散。
就此消失。
待凡人少年的幻象消失后。
闷痛的脑袋终于恢复。
他放下捂着头的手。
原本浑浊的眼，也终于恢复了神采。
待龙女恢复人身。
落地回到哪吒跟前之际。
却见哪吒满头虚汗。
连额间发丝，也被汗侵染湿透。
他扭头看向她，同她对视。
小玉眼中只见着他面色惨白，一副摇摇欲坠的模样。
连基本的站也站不稳。
敖小玉被怔住。
她急忙冲上前，扶住了摇摇晃晃的哪吒。
“你...你怎么了？别...吓我啊，你不想见我，我不缠着你不就行了...”
小玉当即慌了。
她急得险些哭出来，说话哽咽结巴。
大脑几乎一片混乱。
她甚至还想，是不是她又做错了什么。
“我不缠着你了，你别故意这样吓——”
‘我’字还未出口。
他便忽地一把抱住了她。
他将她抱得及紧，但她却明显能感觉到他的身体在抖。
“小玉，谢谢你。”
她愣在原地，大脑依旧还是一片空白。
虽然不懂他为何忽然谢她。但还是呆呆眨了眨眼，回抱住他，手轻轻拍着他的背：“不...不谢？”
天色将暗。
直至哪吒松开她，提议再去一次骊山时。
她仍还想不明白，他为什么谢自己。
她...是做了什么造福人类的好事吗？
好像没有...
她又没降雨，也没做啥，只是单纯化龙用了曾经狐貍时，敖丙敖烈共同教过她的枯木逢春法术。
好像也没做什么吧？
因哪吒瞧着一副虚弱相。
敖小玉便强行让他搭自己的云。
虽说哪吒执意要用风火轮。
但还是被她连哄带骗的，哄上自己的祥云了。
哪吒盘坐在云上。
敖小玉背对着她，眼珠一转。
从怀兜中拿出了一串手链。
随即转身，一脸讪笑地向哪吒递出了其中一串。
哪吒挑眉，疑惑看着她递来的手链：“这是什么？”
“这是我此前，从摩昂哥那讨到的西海手链。漂亮吧？一共两条，你我一人一条。正好合适。”
哪吒狐疑的看了眼手链，又擡眸看向笑容中隐约透露着阴险的小玉。
默默摇了摇头：“不要，一看就不是好东西。”
敖小玉脸上笑容顿时僵硬，但还是强撑着笑：“不要..这么好看，我觉得很适合你呀？”
哪吒又将视线转移到手链上。
只瞧了一眼，轻笑一声，又摇头说道：“不要。一看就是别人不要的旧物件，怎么看都不像是新物。敖摩昂居然给你这个？堂堂西海大太子，竟然这么寒酸？”
哪吒说着，甚至不忘嫌弃的啧了一声：“把这玩意当宝？品味还不如敖烈呢，我瞧敖烈那把双龙扇子都比这手链好看。”
“...”
敖小玉没接话，无言沉默了一会。
之后见哪吒果真不打算接。
她一气之下，气了一下。
蹲下身，强拉过哪吒的一只手。
亲自给他强行戴上了手链。
哪吒挑眉瞧着她，倒也没反抗。
最后敖小玉不但给哪吒戴上了手链，还将另一条也戴在了自己手上。
“是你答应陪我一日，所以今日我要你戴什么，你就得戴什么。不能嫌弃我！”
敖小玉说完，站起身。
转身背对哪吒，继续看路去了。
也未理睬他。
哪吒视线环视，无奈轻叹了口气：“超了，骊山城在后方。”
“...”
闻声，敖小玉无言，默默调转方向。
往骊山飞去。
夜里。
敖玉找了处客栈。
却只订了一间客房。
当他们在小二带领下，去到客房后。
她一把将哪吒按在椅子上坐着：“你先休息。我叫小二去准备些吃食。”
小玉说完，匆匆跑了出去。
哪吒本想叫住她，但她却已然跑出客房了。
其实...哪吒想说，他并不需要吃食充饥的...
而且，他真的不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