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也就是说,我与她共同经历的一切苦楚，皆是出自师父之手？”
少年失力而又沙哑的声音再度响起。
他语调难得安分，没有再如此此前一般癫狂疯闹。
“不。我早计划了西海一遭,但东海龙女的出现。以及她所为你拼尽龙珠之力，耗费生命为你驱魔净化魂魄一事，全在我意料之外。”
太乙摇头,否认了少年的话：“最初我是打算在你心魔发作后,让金吒用遁龙柱将你降服，在你闹事神志混乱决心自缢之际，为师再暗自换掉斩妖剑。让你肉身死去，再将你魂魄带来天庭,与文殊广法天尊、普贤真人,共同为你驱逐魂体内魔气魔魂,重塑肉身。”
道完，太乙不由惋惜，又叹道：“为师也未想到,你会待她如此上心。也更未曾设想过,东海龙女竟会对你痴情至此。为了仅仅在陈塘关同你相处的那短暂时光,一路偷偷追你到西海。”
“本来西海你带她私逃一事，我便是顺水推舟。但却不曾设想,你与东海,终究还是逃不过命定恩怨。该发生的,早晚会发生。你与龙女敖玉失踪期间,我为你算过无数次卦，但每次,卦象所显示的,均是你会在心魔上身,因魔性疯魔，在陈塘关找李靖清算八年恩怨……”
“陈塘关百姓因你日日躲避家中，不敢出门。金吒木吒为擒拿你，与你大战百来回，木吒被你重伤，金吒因兄弟相残面临绝望。而你恶趣突发，利用混天绫在九湾河大肆搅水。惊扰海底龙宫，东海兄妹纷纷上岸，与你决斗。而你当着东海龙女的面，将其兄长敖丙抽筋扒鳞。在敖丙仅剩最后一口气时，恶趣变幻出红妆嫁衣，强迫龙女与自己跪拜天地，行婚拜之礼，后在敖丙咽气后，将龙女杀之。”
“卦象最终显示，痛失爱女儿子的东海龙王，召集四海龙王聚集陈塘关。至于哪吒你...虽同做出割肉还母，削骨还父之举。但却在死前，还调笑东海龙王。”
卦象所显本该发生的未来：
风雨交加，天气异象。
风、雨、雷、雪。
共同降临陈塘关，显然不是自然现象所致。
四大龙王齐聚陈塘关，东海龙王怒火中烧，指挥着其余三兄弟，整治报复陈塘关。
百姓中，有人逃至山间，却被愤怒的红龙用雷电劈死、用烈火活活烧死。
也有会水之人，想通过游泳，逃至红龙所在的另一岸边。
但不想刚刚上岸，却被巨型青龙包围，顷刻间被冰冻成冰雕。
至于还困于洪水之中，仍旧未来得及上岸的百姓，则分别被两条一黑一白的巨龙盯上，最终被呼啸来的龙卷卷走，被巨潮淹没。
哪吒在与李靖的争执中，夺过李靖手中宝剑。
控制混天绫乾坤圈吸引，四条巨龙望向自身所处山崖。
吹啸的风雨打在他的身上，他全然没有在意。
脸上挂着恶趣微笑，静等四海龙王来到山崖之前。
四海龙王注意到山崖之上，那毫无悔意的哪吒，纷纷聚齐，愤怒朝哪吒飞去。
青龙东海龙王一声龙啸，冲提着剑的哪吒怒吼：“哪吒！你虐杀我儿女，又强迫我爱女临死前换嫁衣与你强拜天地，羞辱于她！你这天生恶童！还我儿女命来！”
黑龙西海龙王同为愤怒，更质问哪吒：“恶童...！恶童！你当真天生坏胚！小玉那般纯净美好的龙女，你怎么敢...怎么敢羞辱她！？”
“哈哈，羞辱？你们所谈，是哪种羞辱？可莫要污蔑我，若是让人误会了，便弄得我好生冤枉。”
哪吒面上带着戏谑的笑，十分无辜的摆手，他视线扫过四位龙王，最后目光在东海龙王身上停留。
当即，他脑中浮现出，在他虐杀敖丙后，东海龙女抱着她变出的红妆嫁衣，哭诉跪地哀求他莫要杀敖丙时的画面。
“我可没有羞辱她，她临死前，仍是清白之身。若不信，你们大可派海底婢女，为她的尸身检查一番，看看是否完璧。”哪吒眉眼弯如月牙，眼底尽是对东海龙王的戏谑嘲弄。
“我瞧着她漂亮，便想请她换上红妆。体验一番所谓结婚拜天地的滋味，可并未对她怎样。”哪吒说着，又像是意识到什么一般，恍然大悟：“哦，对了。这般一说，我与她共同跪拜山川大河，跪拜天地。倒也算得上是夫妻了吧？”
少年的声音中带着明显的恶趣调笑。
而东海龙王，也因他这一系列的话语，气得说不出话来：“你...你!”
“让我且细想想，她到底是怎么死的？”哪吒眉眼中的笑意越发深，随即他擡起另外空余的左手，摩挲下巴，故作一副思考相。
下一秒，他像是终于回想起什么一般，一双桃花眼中满是恶趣：“我想起来了。她抱着我给的嫁衣，眼睁睁看着我对敖丙抽筋扒鳞，还跪地抓着我的衣角，求我莫要再伤害她哥哥。最后，见敖丙浑身是血，变得光秃秃的惨状丑相。她这才顶着敖丙怒火，违背敖丙命令，同意换上红妆嫁衣，与我同拜天地，换取敖丙存活。”
“我们以天地为凭，以山川大河为母，完成婚拜礼。顺带还拜了一下她兄敖丙青龙。”哪吒一字一句的说着，尤其当说道敖丙时，还刻意加重了语调。
说完他又惋惜般摇摇头：“只可惜，在拜完天地之后。敖丙瞪着一双充血的龙眼，死盯着我们二人，最终咽气。敖丙死后，敖玉也绝望说不想活了。并冲上来，欲要与我同归于尽。我无法，自得成全她，让她同敖丙一同下到幽冥聚会。”
太乙说道此处，神情复杂的瞧着，那沉默安静且再不发一语的莲花花苞。
“之后发生的事，哪吒你应清楚。你割肉还母，削骨还父。向东海龙王赔罪，说是自己所犯之错，理应自己来赔。将血肉还与父母。但直到最终临死之刻——”
太乙说道一半，戛然而止，许是觉得太过残忍恶劣。
便难以说出口。
但花苞中未曾出声的少年，此刻却突然出了声：“您是想说。卦象之中，我直至最终临死之刻，也仍还不忘嘲讽东海龙王。说，他的女儿，即使死后身处幽冥界，也是我这恶徒，在上天验证下，拜过天地的妻子。”
“对吧，师父。”
少年作为太乙所描述预言内的主角本人，理解即使自我入魔恶面，作恶的一切想法。
毕竟，他不仅是陈塘李哪吒，也即是传闻中，那臭名远扬的恶哪吒。
“哪吒...”
太乙深深看了花苞一眼，重重叹了口气，又道：“哪吒，你要知道。就算没有师父所做这一切，你也早晚会因八年来与李靖的恩怨，走火入魔，再度滋生心魔。至于东海，就算没有西海一遭。”
“这个卦象预言所示，也早晚会发生。你们最终的命运不会改变，这不过仅是时间早晚的问题。”
“但幸好，因东海龙女对你的一腔痴情固执，改变了那本该发生的惨烈未来。若不是她牺牲龙珠性命，以一人之命换得一众陈塘百姓、乃至敖丙等诸多人的性命。如今的你，手上所背负的，便是百余条人命。沐浴于鲜血之中，获得重生，为师想，这应不是你所想要的。”
“你八年来的向善努力，不该是换得一双沾满鲜血的手。”
“...”
太乙将一切道出，莲花花苞内的少年默默听着。
再也未曾有此前的偏执固执。也未再开口请求师父放自己前去幽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