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脸啪啪响。
群众追捧,山呼海啸,导游小哥很得意。
所有人都在为胜利者雀跃,而他却成了loser。
这种感觉还蛮久违的。
他轻轻“啧”了声。
垂下眼睫,准备撂摊子摆烂离去,尚未起身,却听到身后蓦地传来嗓音,她说:“我来帮你吧。”
是时玥。
她拨开人群,在层层浪蕊里站到他身旁,她穿着身奶黄色纹花长裙,头顶盖着草帽,轻轻的、撩起裙摆坐到他身边,手臂相贴,于座位划出一条直线。
喻星炀呆立片秒。
手肘搭在木质桌案上,静静的看着他,风又起,他右手拖住右脑,也许是灯光的原因,她的轮廓显得格外清晰。
看着她一手捏住针口,一手捏住线头。
一点、又一点的穿针引线。
神情笃定且认真。
他倏地笑了。
“还蛮厉害。”声音在夜色里有些模糊,她没听清。
·
穿针引线对时玥来说很容易,从小母亲就不愿意扔旧衣服、旧裤子所以她也一直帮忙缝补。
业务极其娴熟。
所以在剩下的五分钟,时玥只用了两分钟就完成了任务,速度远超导游小哥。
喻星炀没说话,只是坐在近在咫尺的地方,出神托腮看着她穿针。
按理来说,遇见这种情况,他这张黑脸会持续一整天,但这回他没有作为失败者的黑脸,也没有作为失败者的失落。
反倒像个开屏的孔雀,斗志昂扬。
他坐在木板凳上用看失败者的目光斜睨向导游小哥,导游小哥坐在前边板凳,缓缓移上他的视线。
发现他居然在短短几秒钟流露出了“轻嗤”,“嘲讽”的神情。
导游小哥:“……”你神经病么你。
活动结束,任务完成,钟表显示九点半,十点整放花灯仪式开始,会一直延续到十二点。
时玥拍手起身。
作为今年的魁首,放花灯地点被安排在兰山湖的织女像下,喻星炀作为参与者见证人同样跟着她去往了兰山湖以南,也就是织女像所在地。
夜晚的湖水深蓝且泛着波光。
如同粒盐细闪,十米开外尽是鎏金。
湖面清澈见底,邃然又静谧。
推来重工花船,花船太过庞大、壮丽,引来不少镇民围观。
闪光灯不断的、闪烁的照过来。
“他们认出我了?”喻星炀伸手挡去闪光灯,猖狂道。
时玥弯腰拾掇起他们的战利品,面无表情的拆台:“有没有可能他们拍的是花船?”
“……”
织女像就在身侧。
石像庞大且壮观,衣带蹁跹,纹理凹凸不平的刻在石像上,也许是长年在外,风吹雨打有古旧的痕迹。
前几天,镇长说等到凌晨11.59许愿,可以得到织女神的祝福,心想事成,时玥决定再等等,等到十一点五十再开始放花船。
实际整理完一切已经到十一点半,大部分女生的花灯已经放完。
粼粼的湖面氲着柔和的金色。
形形色色、千奇百怪的花灯一刹点亮湖面,十一点半的兰山湖颇有种“迟迟钟鼓初长夜,耿耿星河欲曙天”时的氛围感。
时间嘀嗒而过。
已至十一点四十五。
在岸上,喻星炀拿出了自己常年把玩的打火机。
啪嗒。
点亮了这艘花船。
场景一刹亮起,像是在深夜点亮街头的第一盏灯,种类繁多、形形色色的场景宛若皮影鲜活了起来。
远处传来围观游客的喟叹。
“哇,太壮观了这也。”
“这些年还是头一回见。”
花船最大贡献者喻星炀自行把花船隔绝在外,他似乎睨着眉眼,忻忻得意道:“放?”
“嗯。”
二人抓住支点,合力将花船往湖面上一搭,平稳放置,因为花船太重,时玥脚底挂在岸边,脚底蹭过石岸,险些摇摇欲坠。
触感温热,手腕被喻星炀一拽,瞬息掀回岸上,夜晚她不太看得清面容,声音蛊惑又沉然的响起:“时小姐,我可不想今天下湖捞人。”
胸腔被剧烈撞击。
一下、又一下。
时玥收回情绪,擡眸:“谢谢。”
喻星炀偏身,目送花船,唇角小幅度扬起。
花船顺流而上。
十一点五十五,花船飘至湖中央,千百只花灯自内而外扩出金色涟漪,水面逆光映出星芒倒影。
喻星炀则是穿着身黑红色T恤靠在树上,一声不吭,看着她,目光平静。
十一点五十六,火光微妙,有小孩向湖中投石,花船顺着水流远去,仿佛承载着所有人的希冀。
喻星炀仍没动静,不改注目。
十一点五十七,游客沿着兰山湖边沿由南向北的环绕,看着远去的花灯双手合十,向逐渐远去的花船祈愿。
喻星炀没移眼。
十一点五十八。
“咻咻咻”
烟花准时升起,在夜晚的星空中爆裂出今晚最后一簇烟花。
喻星炀眉眼小幅度扬起,情绪微不可查。
时玥一怔。
他的声音很轻,只有她能听见,说:“时玥,准备许愿吧。”
时玥眨了下眼。
心脏剧烈地轰地一下。
是啊,作为今年的魁首,织女将会赠予她最真挚的祝福,但她觉得她现在的人生已经足够圆/满。
吃穿不愁。
母亲平安康健。
事业与理想她也达到曾经想企及的高度,用自己的力所能及,倾尽所有。
她还有什么可祈愿的么?
十一点五十九,咚地一声钟响,彰示着七夕最后一分钟的到来。
所有人都望向时玥,见证魁首被织女祝愿。
钟表的电子音格外刺耳,所有人都屏住呼吸,指针嘀嘀嘀的旋转。
转身,回眸。
再次撞上喻星炀的视线,他就站在近在咫尺之处树前,右脚微微弓起,仿佛什么事都不放在眼里。
这样的他现在与她共放一艘花船,共赏一片七夕月。
她张了张口,又收回话语。
她差点忘了,当初自己就是被这样的他所吸引,但不一样的是,当初他站在光里,如今身在黑暗。
难能可贵,他能够身处在娱乐圈这难以窥天的泥潭还能够出淤泥而不染。
电子音即将达到尽头,她忽然知道自己的答案,附身,抡起乞巧酒,乞巧酒是镇长早已准备好的,就放在织女像旁边。
酒缸是光面的,仿佛下一秒就会从手中脱落。
时玥用力抱紧酒缸看着他,扯开酒塞。
一饮而下。
她从未这么大口饮过酒,胃部被火灼烧,她撑起膝盖,呕了下,喻星炀动了下,她用手肘顶开——
“没事的,你不用管我。”
喻星炀双手插在裤兜里,看着她,笑了,声音很轻:“还挺倔强。”
月朗星稀,织女像被七月初七最后一抹月光照亮。
她双手和拳。
许下今晚最美好的愿景。
——愿他年少有为,愿他永远热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