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可为似乎发现了她眼里的困惑。
他撩去碎发,白衬衫紧皱般扎在腰间:“我从你的笔触里看出了大鹏一日同风起,扶摇直上九万里的壮阔感。”
自她大一绘制完《时光与少年》她就再也没有绘制过同类项的画作,就连接近相似的都没有,大多朝人文艺术里上靠,为的只是真正放弃他。
但这么多年她一直没注意到,她一直以为的放弃,她以为的成长,无形中还留有他的影子。
“知道了。”时玥微垂下眼,嗓子里闷出一阵响动。
他们之间本就是藕断丝连,自以为断的干净,不过是自己自欺欺人,不愿承认而已。
但她只能一直自欺欺人下去,毕竟只有自欺欺人唯有自欺欺人才能让自己相信不曾改变的一切。
“在聊什么?”砰地出现,宛若泥石流轰然入海,掷地有声。
是喻星炀。
·
喻星炀的出现无疑是引燃剂,引燃尴尬氛围的炸药。
双手裹进衣兜,看似懒倦的朝她走来,他偏向她,挡靠她,光线镀着他,太过耀眼让她一时看不清他。
他向木可为甩出眼刀:“带我一个。”
被质疑,被质问,纵然多好的脾气也会生气吧,时玥以为会见证一场山风大作的暴雨山洪。
没想到木可为往前走了一步,挑了下眉,饶有兴致的对上他。
“聊你。”
喻星炀:“?”
“八顾茅庐,死缠烂打。”
“…………”
某人铆足的劲儿彻底泄气了,他木着脸瞥向木可为:“你怎么在这?”
木可为作出恣意闲散的架势,整理袖口,瞥他:“朋友结婚,设计婚礼现场。”
“你还有这业务?”喻星炀挑眉。
“你不除了唱歌还会攀亲?”
“……”
火星乱窜,宛若冬日炸响的烟花。
打开手机,喻星炀的助理正噼里啪啦的给她发消息。
喻助:【姐,你跟哥人呢,婚礼快开始了!我给他发消息都不理我。】
时玥:【知道了,我去跟他说。】
喻星炀还在跟木可为无声对峙,火花带闪电,时玥站在远处喊他:“喻星炀。”
“?”锋芒毕露的少年倏然回头,她从他眼睛里看见了他。
“婚礼要开始了。”
“走了。”
木可为愣神了。
因为刚刚还在跟他水深火热、无声对峙的顶流巨星,居然因为某人的一句话放弃对峙。
他扯上口罩,双手插进兜里。
跟着她一步一步离开了。
婚礼临近开始,控台关闭了宴客厅大部分灯光,射光灯就着地面一遍又一遍的扫过,时玥只能看到点阵里的一束光。
婚礼现场人潮攒动,起伏滚动的热流在这一瞬哑然无声。
耳边响起了背景音乐,曲折悠扬的语调她一下听出是《staywith》,是当初沈岁很喜欢的一部韩剧的主题曲。
多年前,沈岁在宿舍楼里因为这部剧哭的涕泗横流,一整包纸巾都没了。
原来已经过了这么多年啊。
音符混杂着曲调,就着她的耳膜震荡。
时玥的视力不算好,要在漆黑中认路有些难度,而他们被安排的是主桌,还是宴客厅最靠前的部分。
她刚往前走了一步。
灯光唰地漫过,掀起一地色彩,斑斓如霓虹灯四溅,时玥茫然停顿,只感觉自己的衣角被那么一揪。
是喻星炀。
他在拉她。
隔着布料她能感受到他在发抖。
指骨颤动。
曾经光芒万丈的男人似乎在无声诉说着他怕黑。
她有刹那的动容,但左右想想他怎么会怕黑?
当初鬼屋还能泰然自若的游走,甚至还能够脚踢门板把“鬼”都给吓跑,而现在却表现出了瑟瑟发抖小奶狗模样。
他这是忘了之前凹的人设了吧。
混着音响,黑暗中,时玥开口问询:“怕黑?”
喻星炀没吭声,只是攒紧指腹,将她衣角揪得更紧些。
黑暗里能看见他一双眼睛暗流涌动,时玥忍不住笑了,她说:“演得不错。”
沉迷演戏的喻星炀:“?”
“不过你可能忘了,那天鬼屋时你有多,”时玥从脑海里搜刮出一个形容词,“猖狂?”
想到那天他险些暴揍NPC以及在女厕踹门时的场面,喻星炀沉默了,揪住他衣角的指骨一僵。
这一刻,她仿佛听见了松鼠磨牙。
不过多时。
这位被戳穿的少年嗖地松开手,手也不抖了,呼吸也不局促了,仿佛在用行为告诉她,刚刚那个是意外。
他屏住呼吸,施施然说:“腿抽筋,绊了下。”
目光投过来,黑暗里那个眸子眯了眯,熟悉的嗓音蓦地传来:“时小姐,你不会真的以为我是在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