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她的存在只是为了让这个“能量”守恒而已。
每去一家亲戚家,她都会乖巧的喊一声舅舅舅妈或是叔叔伯伯,然后她们就会跟于璐攀比聊成绩,她就待在边上看春晚回放或者嗑瓜子,等待守恒的能量。
这是每年过年日常,她早已习惯,她叫起亲戚也不会害羞,脸不红心不跳,如同机械化流水线。
初四那晚,下雪了。
下了一整夜,初五一早叠了一层厚厚的积雪。
那天很冷,时玥穿了件米色棉衣,头顶棕褐色针织帽,她跟着于璐去了舅妈家里,过年中年人总会有集体活动,唱K、打麻将、闲聊,或是一起逛街。
于璐身为再普通不过的家长,当然也参与了亲戚们的活动,四桌连凑,吃过午饭妈妈跟亲戚们打起了麻将,顾不上她。
沈岁正好在喊她。
沈岁:【一起去看电影吗?好无聊好无聊,我不想再再亲戚堆里待着了,见面就是寒暄!】
时玥一直在麻将桌旁徘徊,这种视若无睹的感觉真的很不好,尤其是得绷着神经在邻居面前笑,直到沈岁给她发消息。
时玥:【我先问问我妈。】
她并不抱多大希望,喃喃开口:“妈,我同学喊我出去玩,我可以……”
“胡!”于璐麻将打的兴起,当场截断道:“去去去,晚上记得回来。”
她没想到打麻将的妈妈会这么好说话,她开怀的应了声:“好。”
闷涩难咽的客厅她飞驰而过。
风刮在脸上,捂着围巾给沈岁回消息。
时玥:【我来了,哪家电影院?】
沈岁给她发了地址,时玥是用跑的,她只是跑了短短两百米,手机的震动打碎了她内心的希冀。
沈岁:【猫猫下跪.gif】
沈岁:【我错了,小时。刚我弟摔伤了,我得送他去医院。】
即便知道事出有因,时玥的步调还是一点点慢了下来,她撑着膝盖,站在寥无人烟的街头。
吸了一口凉气。
时玥:【没事,你去吧。】
街上没有任何车辆。
落雪簌啦拍下,砸在她针织帽上,她伸手拍落。
十多年未有的情绪忽然翻江倒海。
她没有哭,只是世界太单调了。
明明所有人都期待寒假,但她却从不期待,因为这会把她从人山人海里拉回来,面对现实。
她清醒的知道。
热闹只是一时的,短短三载,六载就会烟消云散,而她终将会重新回到本属于她的地方。
艾米莉·狄金森的一句话说的很好“我本可以忍受黑暗,如果我未曾见过光明”。
但她见过了。
就忘不掉了。
她在中午的南银街走了很久,公园里、花坛边有零散的小孩堆起了雪人。
有时候她还不明白,明明雪这么冷那些小孩是怎么下得了手堆雪人的,但有时候她又忽然明白,可能是朋友在身边,堆雪人、打雪仗只是联络感情的一种媒介。
临近傍晚,晦暗的光线变得浑浊,她鬼使神差的停下步调。
起风了,她逆风而行,见到了一栋耸立在世间的老旧大楼,大楼仍跟那天一样,被枝叶盘根错节缠绕,斑驳的墙壁丝丝蔓延。
但不一样的是被雪覆盖。
她的手被冻得通红,她合掌呼了口热气插在衣兜里,停驻了很久。
兜兜转转,居然又来到了这里,是巧合还是她不经意为之,这里有他们独有的回忆。
她拨开他们的微信对话框,痴痴回看了很久记录,指节停停走走,想给她发一句新年快乐,却发不出来。
大年三十那天她其实想发的,但是犹豫了一整晚,还是没敢发出来,她没有群发祝福的习惯,她怕自己发了会被人认为是欲盖弥彰。
但现在她真的好想好想发句新年快乐。
但今天都初四了,已经是迟来的祝福了,会不会太明显。
诸多理由,她还是咬着唇,决心放弃,就让一切停在这其实也挺好,他们的关系停在这应该算是最完美的结果吧,她抵挡着风雪,她走到一座桥梁上。
风刮过来时,碎发被吹散,泛黄的路灯唰地点亮。
晦暗不明的天幕笼罩大地。
砰砰砰——
烟花起,满天弥漫着花火,在天空中一簇一簇爆开,小孩手上手持烟花棒,她倏地指向烟花:“妈妈!好好看啊!”
“等下妈妈也带你放!”
“好耶!”
驻足脚步,她终于在这座孤独的城市里感受到一点年味,烟花四散璀璨。
隔壁省2015年就有通告市区禁止燃放烟花爆竹,南城还没波及到。
范围加广,政策延续,烟花禁令迟早会轮到南城,今年估计是南城的最后一轮烟花。
沈岁喜欢看影视剧与小说,她跟她提过,烟花本是浪漫的化身。
如果最后这场烟花能跟他一起看那该多好。
叮咚——
手机响起。
是喻星炀。
下午6:30
A:新年快乐。
时玥悬停脚步,烟花在耳边炸响,明明是过期的新年快乐,她却那样悸动,稍擡眉眼。
穿着黑色风衣的少年就站在南屿桥的对面,他们隔着的只有几百米,她一擡眼就看见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