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霍,你看我像禽兽吗?”喻星炀连吹风机都不吹了,湿漉漉的头发晾在那。
“不像。”老霍打开电视,语气不咸不淡,“你就是。”
“从小到大,信箱里塞了多少封情书,还都让我帮你藏着,不让你舅妈看到。”
喻星炀搭在沙发上,无情的为自己洗刷冤屈:“那您看我收了吗?”
“所以,你直接搞了波大的,把女生带回家?”渣男人设大概已经在老霍心里根深蒂固了,说完又自我脑补道,“畜生。”
喻星炀:“……”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喻星炀彻底懒得解释了,他破罐子破摔:“等雨停了我就带她走,这会儿您搁这盯着?盯着我别干畜生事。”
老霍借坡下驴:“行,我盯着你小子。”
他们几个在沙发前干坐着不说话。
人有三急,老霍冷了脸起身走向厕所,一步三回头。
“您快去。”他坐靠在沙发上,声音懒洋洋的,别提有多欠揍,“毕竟,我也不会这么快。”
“……”
·
一物降一物。
喻星炀被使唤去做饭,即便老霍清楚他做的饭是黑暗料理。
喻星炀面无表情待在厨房里,油锅里的油渍乱飞,像是高高在上的神明陨落凡尘,她不忍直视:“要不我来吧。”
“让他做。”老霍翘起二郎腿,搁屋里坐着,“天天搁我这蹭饭,是蹭上瘾了?”
时玥:“……”
目光一直追随喻星炀,看他那高高在上的神明因厨房这点小事陨落凡间,脸上、脑袋上全是油污,她还是会不经意一笑。
“你喜欢他。”老霍说话向来直白,他余光一瞥,笃定道。
时玥瞳孔睁大,试图解释,却发现自己好像连解释的底气都没有。
“我没有。”她咬唇,声音很轻。
她确实喜欢他。
很喜欢很喜欢。
她做贼心虚的望向厨房,厨房依旧浓烟四起,少年的身影在锅碗瓢盆下依旧俊逸。
还好,他没听到。
“你急什么,我又不会告诉他。”老霍挑着眉,指节有一搭没一搭的敲击着沙发,“不过……”
“他还是第一次带女生回来。”
“第一次带女生,回来?”时玥的关注点全在“回来”这个词上。
想到上午那个混乱难堪的场面,那个男人应该是他舅舅吧……
他们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他到底为什么打他,还不得而知。
千言万语汇聚在一起,但她不敢问他,也不能问他,她怕自己一不小心就趟上雷区。
他看向这个叫霍松的男人,他跟他舅妈既是高中同学,又是邻居,他应该知道很多事,与其揭喻星炀的伤疤,不如问他。
“今天,我撞见他舅舅了。”时玥开门见山,“他舅舅想用酒瓶抡他,被我拦住了。”
“?”老霍不解,“他又喝酒了?”
“嗯,应该是,他回四合院拿快递撞上了。”
“畜生……”回忆起那段时期,老霍拳头不自觉攒起。
“哎,那小子……”老霍压低声音,缓声说,“日子很苦的。”
从他跟他舅舅的相处模式可以看出他确实跟表面上不一样。
“他父母是在他十岁时过世的。”
“小小年纪孤苦无依,他舅妈可怜他,拉着他一起过。”
“阿沅出身世家,她家境很好,但因为遇上了路明严,家里不同意他们的关系,跟家里决裂,过上了几年苦日子。”
“在最开始的院子呆了三年,路明严还算是个人,他说要白手起家,让他们日子过得好些,阿沅就拿出了毕生积蓄帮他创业,但人一有钱就会变,他公司初创成功后就开始抽烟、酗酒。”
“甚至于在醉酒时殴打阿沅还有啊呦。”
时玥瞳孔微微睁大。
仿佛不敢相信身在云端的恣意少年,会有这种过去。
“但那家伙,醒酒就还是正常人,一个劲跟阿沅道歉,哄着骗着,阿沅心软,就一直没离。”
“以至于只要他喝了酒,他们就躲到外面来避难,我经常看见阿沅身上青一块紫一块的过来蹭饭。”
“她曾经也是爱美不舍得留一块疤的大小姐啊。”老霍叹了口气,继续讲述他们的过往,“久而久之她就罹患抑郁症,在某个大雨倾盆的夜晚,自杀了。”
“只留下了他一人,生前还说要我好好照顾他。”
情绪一点点拨动,时玥眼眶微微泛红。
胸口翻江倒海的都是照片里爱笑的小孩,小孩低头看着街上人来人往,大雨砸在身上,看着自己的亲人陆续在自己面前变成骨灰,烧为灰烬。
她好想抱一抱他。
但她不敢。
她怎么这么懦弱啊,连最简单的抱一下都做不到。
喻星炀端着酸辣鸡翅、油炸花菜从厨房里出来,脸上泛了黑,脖颈上的疤痕若隐若现。
刚刚老霍觉着冷,回隔壁添了件衣服,客厅里只有时玥一个人。
泛黄的灯光里只有时玥,窗外豆大的雨点已不再落,雨势将停,久违的丁达尔效应笼罩了这座城市。
时玥穿着件不算太合身的白衬衫,洇湿了的外套被热风机烘干。
他看她情绪并不好,他不知如何开口,只问:“老霍呢?”
她没答,只是说:“雨停了。”
她转头看向窗外,透过落地玻璃窗,太阳被埋在云层上,光线强硬的、又固执的从云层裂缝里渗下来。
她轻声说:“你看,有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