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握住容华的手,放在掌心轻轻揉捏着,“别担心。要不了多久太子就会被废。”
萧随的声音很轻柔,可说出口的话却似平地一声雷,惊得容华呆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
她坐直身子,抓着萧随衣袖,刚想问个究竟,萧随先开口了,“太子为人残暴荒诞,不堪大任,朝堂上下有目共睹,谁愿意将来跟着这样一个君主?况且皇帝不只太子一个儿子!我这里收集了不少太子罪证,只需等待些时日,时机一到,废太子……”
容华不在乎太子会不会被废,她只想知道这件事失败的概率有多大,“废太子可是动摇国本的大事,岂会那么容易?你确定能一击即中?若是没用十足把握,还是停手吧!我日后尽量待在侯府,就算出门也不去偏远之地……”
“傻瓜,难道你要一辈子不出门?”避开受伤的位置,萧随轻轻将人拉入怀中,“太子不废,早晚会登基,一旦他成为帝王,可想过将来你我是什么处境?一座侯府,挡不住一国之君!”
太子登基?一想到这个,容华不受控制地打了个冷颤。
感受到怀里人在颤动,萧随脸贴着容华的头,将人抱得更紧了,“相信我!别怕!”
这晚之后,萧随开始忙碌起来,几天不回都是常态。
可能是记挂着外面的事,容华的伤口恢复的并不理想,罗素素几次来看望,替容华上过药后,都忍不住耳提面命道:“你能不能争点气,上点心?一天天的想什么呢?看看这伤口,再这样反复可是要留疤的!”
废太子事关重大,成了还好,败了……容华并不想将罗素素牵扯进来,只能打哈哈,转移话题。
罗素素说了几次见没什么效果,觉得没意思,之后再来,只挑些外面的事讲给容华解闷。
起初几次说的都是朝堂官员家宅之事,比如户部尚书盼了多年的嫡长子被最宠爱的小妾毒死了,谁家的公子醉酒在街头闹事,纵马踩伤了路边的孩童……
后面几次,罗素素再来侯府,话没以前那么密,神情也越来越严肃,甚至有一次临走前,对容华说:“最近京都太安静了,不正常,我总觉得马上要出大事。”
容华心里咯噔一声。
萧随早出晚归紧锣密鼓布置了这么久,前段时间还派人去了趟边疆找罗成毅,估摸着是拿到了扳倒太子的证据。
最近萧随回来的很晚,即使回来了也担心吵醒容华,大多时候都是睡在书房,甚至有时忙起来直接歇在兵部。
罗素素走后,容华心再难静下来,干脆拿了几本书去书房等萧随。
深夜归来,萧随带着一身寒气走进书房时,容华手上正拿着一封拆封过的信。萧随瞄了眼信封,一眼就瞧出是罗成毅通过秘密渠道从边疆寄过来的那封。
屋内有炭火,热气迎面扑来,萧随解开御寒的大氅,随手搁在一旁,走到容华面前,低声询问:“这么晚,怎么还不睡?”
容华扬起手中信,“这上面说的都是真的?太子真的勾结外敌?”
萧随点了点头,“与北戎这场仗打得格外艰难,一开始三皇子和成毅都当是北戎士兵太过强悍,后面几次交战,北戎似有天神相助,每次都能提前预判行军路线,二人渐渐察觉出不对劲,也是最近才查出来,太子在军中安插了人。”
“……”容华怎么也想不到,太子竟作死倒到这种地步,更想不到一国太子,居然会勾结外敌毁自己的江山。
“太子为什么这么做?”
萧随哂笑一声,“他怕三皇子立功,北戎许了他不少好处,还保证会在战乱中将三皇子解决掉。”
容华听了气血翻涌。边疆苦寒,那么多将士保家卫国,无辜断送性命,居然是因为这种人。而这人居然是一国储君!
他也配?
若是没有通敌叛国这条罪,想扳倒太子并不容易。
太子勾结北戎的事很快在京都传开,民意沸腾,多年来被太子迫害欺压的人如雨后春笋般,一夕之间全都涌现出来。
接案子的京兆府尹是皇后的人,承德帝还没有任何表示,太子依旧是太子,于是他想的是怎么把这些案子压下来。
没想到这些人越压越反,反倒把事闹得人尽皆知,一时沸反盈天。发酵了几天后,开始有学子游行,请求废除太子。
整个京都大小官员风声鹤唳,严令禁止家中人在这节骨眼上闯祸,生怕一个不小心被殃及,万劫不复。繁华的京都从没有如此平静过。
然而平静只是表象,内里早已波涛汹涌,惊涛拍岸。承德帝在勤政殿大发雷霆,不知摔碎了多少茶盏。
摔再多茶盏也没用,通敌叛国的铁证摆在眼前,谁也保不住太子。承德帝压根也没想着保,他只是恼怒,居然会生出如此蠢笨,自掘坟墓的儿子。
容华在侯府,看不到外面局势有多紧张,但她知道,皇后以及太子党不会坐以待毙,京都还有的乱。
萧随依旧忙得不可开交,已经好几天没回来,好在他每日都命络腮胡将外面消息递进来。知道事情推进到哪一步,容华心下稍安。
废太子一事僵持了几个月,终于在罗成毅大败北戎,带着北戎降将进京,手呈太子通敌铁证才算彻底告终。
看见证据后,承德帝端起书案上滚烫的茶水,就往太子头上砸,一旁的皇后眼疾手快,护子心切,硬生生扑过去,挡下了那杯热茶。
承德帝气得手指发抖,哆嗦了半天,指着脸被茶水烫红一片的皇后,毫不留情地骂道:“慈母多败儿,看你养出来个什么东西?”
事已至此,无力回天,皇后只求能保住太子性命。她膝行至承德帝脚下,拉着龙袍下摆,低声哀求,“是臣妾教导无方,一切都是臣妾的错,还请皇上饶了太子,留他一命。”
到底是自己亲生的,虎毒尚且不食子,承德帝没法做到大义灭亲,只下诏书废除太子,并将一身罪孽的太子幽禁在皇陵,至死不得踏出皇陵半步。
诏书颁布那日,过了下值时间,还没见萧随回来,容华不想坐在房间干等,领了银珠往外院去。
她希望萧随一下马就能看见她。
开了春的夜,依旧寒冷,萧随披着大氅骑着枣红马出现在家门口时,容华正冷得在那儿搓手。
萧随从马上跳下来,解下大氅披在容华身上,将绳带系紧,责备道:“外面冷,怎么不在屋里等?”
容华握住萧随的手,那手因骑马提缰绳冻得冰冷。
“你看,我的手是不是更暖和。”容华一边说着,一边给冰冷的大手呵气。
萧随愣了一下,他抽出手,揉了揉容华的头,而后牵起容华的手,笑道:“以后都不用怕了。我们回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