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连忙上来搀扶,“瞧我这嘴上不带把门的,一高兴把您心里话都说出来了!有什么事您吩咐。”
有吩咐,却不是对他。
“我有几个云泽的老朋友要见。你在这里陪陪他。”
温也点头。
“您慢走。”
他恩了声,表情不再严肃,反而慈蔼地拍了拍她肩膀,“丫头,好好努力。”
“时代造英雄,英雄亦适时。谁说宏伟基业只能由我们这些老油子来造就?我看你将来的出息,不仅是我靳家的孙媳妇儿。”
……
出门看见倒霉儿子,靳老太爷扭头就走。连仲达本来陪同的,只是见眼前孤家寡人实在可怜,预备“开导”他一番。于是招呼警卫员跟上去,说自己稍后就到。
很快走廊里只剩他们两个人。
“靳总,虽然我不被允许对外透露老太爷的心思,但司澍少爷是您的儿子,他的终身大事,我想您有权知道。”
“刚才在里面,您父亲似乎对那位温小姐很满意啊!”
他啧啧两声,唇畔笑意萦绕,意味深长,“聪明,漂亮,有主见,而且是真的喜欢司澍。老太爷已经有意接受她做靳家的孙媳妇儿了。”
“我担心您再执意反对下去,不仅会伤了与夫人的和气,只怕——”
“我们家的事用得着你管?”
男人语气轻蔑地打断他,“连仲达,你仗着老爷子相信你天天在公司给我们兄弟几个使绊子,我不屑跟你计较。但你妄想插手我靳家的家务事,告诉你门都没有!”
“别以为我不知道司澍背后的联络人就是你。”他起身,用高人半头的气势将清瘦的南方人逼退两步。
“年轻时给我老子当狗,老了给我儿子当狗。知道的说你姓连的讲究,三代对我靳家忠心耿耿。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天生脊梁骨软,就喜欢做哈巴狗被人招之即来挥之即去呢!”
被人当面指着鼻子侮辱,连仲达不仅没生气,反而像听惯了似的,笑眯眯地应和下来,“是,我连仲达就是靳家的一条狗。靳家所有人都是我主子。”
“可惜不是所有主子都愿意要我这条狗的,尤其是靳总和您的兄弟们。”
“当然我理解嘛!”
他摊手笑了,“一只仰仗父辈恩情赖着不走的狗就是要被人看不起的。幸承司澍少爷看重,我这条无依无靠的狗算是有着落了。知恩图报,我又怎能不为他尽心竭力呢?”
靳研松冷哼,“你还算坦荡。不过你真以为一个二十岁的毛孩子能护你周全?你在老爷子身边混迹多年,没这么天真吧。”
男人从容,“成不成的谋事在人成事在天。他不会永远二十岁,而我如果一点本事没有,他也不会接受我的投诚。”
“靳总,来日方长。你不妨相信这四个字的魅力。”
“你什么意思?”对面人蹙眉。
他悠闲地夹起一根未燃的烟,“其实我也不希望靳家未来的孙媳妇是一个家世平凡的普通人。但您说得对,我没有资格插手司澍的人生大事,所以我只能等。”
“……等?”
“是。”他狭目精明,“靳总,都是男人,男人什么德行你我再清楚不过了。司澍之所以这么执着,归根究底他还小。小孩子嘛,遇到个喜欢的就想天长地久。”
“等大了,心思野了,不用你阻止,他自己就想换人了。”
“反而你现在逼得越紧,他越叛逆,还容易给两人感情上保险丝。”
“所以你听我的,来日方长,顺其自然。我不信司澍少爷将来不比您花心,青出于蓝胜于蓝嘛!”
说完笑着走了。
独留男人陷入沉思。
稍品,醍醐灌顶。
再品,怎么感觉被内涵了。
“操!”靳研松反应过来,脸刷地黑了。对着他离开的方向正要骂街,就见几个护士推车迎面而来。
要在京市,天王老子来他也得骂个尽兴。可此时身在云泽,他不得不给老同学面子。只好吃了这个哑巴亏,悻悻离去。
护士进了病房,给病人褪去氧气罩,并把吊水的针拔了。
全程动作很轻,因为床边有个女孩睡熟了,手和病人的手紧紧握在一起。
再醒已是日落黄昏。
窗外剪剪清风,孤鹜齐飞。霞光宛若一湾轻柔的水波,将天空荡涤成朦胧的玫瑰色。
这种感觉很熟悉,像小时候老温和周女士双双晚归的傍晚:
相似的时刻,不同的季节,睡了一下午的人从凉席上爬起来。光影憧憧孤单,她忍不住哭泣,任性拿脚踢书桌旁做题的男孩,一遍又一遍问她爸爸妈妈为什么还不回来。
那时不明白,父母加班的夜晚,他为什么总是拎书包过来写作业。
直到长成大人的现在,她才仿佛领悟到这一时刻的美妙感。那是一种安心,喜欢的人因自己的存在而不惧怕黑暗;又是一种静谧,静到整个世界只剩下他和自己。
醒吧……
只有你和我了。
我真的好想你。
好想好想。
温也一遍遍在心中默念。
终于,在晚霞落尽、明月升空的时候,她感觉他手指动了下。她激动地揉揉眼,凑近再看,他手指又动了下。
“靳司澍!靳司澍?”
无人理会。
她跳起来,预备到外面找医生。
然而身型一顿,手被一股熟悉的力道抓住了。
“不要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