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兰
果然是个美人。
身形高挑,皮肤白皙,穿着微收腰的风衣外套,看上去和自己年纪差不多。然而气质截然不同。
如果说自己像一朵洁白馥郁的栀子花,她便是寒兰。由内而外散发着清冷,让人不觉心生好感。
许是她的目光过于殷切好奇,孤傲的寒兰感受到了,眸光穿过层层包围望过来。
视线交汇的瞬间,两人都在怔愣中释放出对彼此样貌的惊艳。
少顷,她轻轻笑了下。
温也欣喜,同样点头示意。然后被拉进门,余光里彻底没了女孩的身影。
第二天一早,温也趁吃早饭的功夫,跟老板娘打听了昨天来客的情况。
她开始以为,那人和她一样是外地来的游客,就住在旅馆里。谁知老板娘听了,连连摇头,用蹩脚的普通话与她解释道:“漪漪不是外人,她是我们勐莱乡的少哆哩!”
“少哆哩?”她疑惑地转过头,对一旁正慢条斯理喝粥的男生问,“你知道什么意思吗?”
靳司澍掀了掀眼皮,波澜不兴道,“就是美女。”
“对,对!”老板娘十分捧场地竖了个大拇指,“漪漪的外祖父是云泽的大茶商,在临沧有许多房产、地产,了求不得了!咱们勐莱乡啊,算是其中最不起眼那个!”
“但池老先生喜欢这儿的环境,所以常常带漪漪过来小住。大善人呦,村寨里的路就是他们家捐钱修的!”
女孩点点头,“然后呢?”
“后来听说她几个舅舅表亲日浓得很,把家里生意败光了。虽然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但她爹爹家还是来人把她接到外头大城市了。”
“一走五六年啊……”妇人惋惜地直抹眼泪,“昨晚看她那么瘦,一定是在外头被欺负了。么么苦命得嘞,萨沙纳保佑她!”
温也吸气,诧异萍水相逢的人竟然那么复杂的身世,她不该好奇的。
于是不再多问,忙拉着男人往村寨后头的茶山去了。
此时天刚蒙蒙亮。
整个阿勐山笼罩在绵延的云雾中,给人一种步入仙境的感觉。
沿梯而上的时候,第一缕晨光穿透云层,漫天云朵汇聚成海。时而翻腾如野马奔腾,时而平静如雪白绒毯……
大自然以她无穷的创造力,绘制了一幅又一幅令人惊叹的画面。
站在半山腰处回头俯瞰,可见勐莱乡静静躺在碧翠群山中,恬静朴实,宛若一位养在深闺的傣族小姐。
女孩来不及休息,气喘吁吁地用镜头记录下来。照片收集够了,两人才席地而坐,一人靠在另一人肩膀上,贪恋地欣赏日出时分、金色的阳光洒在云海之上的那份宏伟与壮丽——
这是天地间最温柔的对话。
修整完毕,他们继续往前走。
穿过一片茂密的丛林,眼前景致豁然开朗。成片的茶园绵延起伏,一望无际。碧波里头星星点点分布着采茶人的身影。斗笠、竹篓、云雾与春意交织成一本成千上万字的野生美学,置身其中,仿佛泡在茶香里,身心都变得飘飘然起来。
一路受苦的人来了精神,激动地跑进翠色中呼吸新鲜空气。
释放够了,才跑回来,眉眼带笑地晃他的胳膊,“这就是方案里占地最大的那片茶园基地!虽然是野茶园,但这里比我想象的漂亮多了!”
“咱们逛一逛去,我都迫不及待确认茶生活体验馆位置了。”
靳司澍“恩”了声,往她手腕、脚腕上喷驱蚊水,揉捏抹匀开了,才牵着人往里走。
两人走走停停,温也突然在一棵高大碧绿的茶树下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是那个……
叫漪漪的女孩。
这也太巧了吧!
她想都没想,立刻跑过去打招呼。
女孩看上去也是起早来的,长长的眼睫上还挂着细密的晨露。
见到来人,她先是一t愣,然后才想起来,展颜笑道,“是你。巧嬷嬷家的客人。”
客人点头,“是,好巧啊,你也在这儿。对了,我叫温也。”
她也坦诚,“我叫池落漪。”
“池落漪……”
温也细细品嚼,“好有味道的名字。你应该不比我大多少吧?我今天二十岁了,大二生,在南沅读大学。”
“南沅?”池落漪怔了怔,片刻有惊喜于眉眼处化开,“那我们是挺有缘的。我在杭城读大四,同属江浙沪,离得不远。”
“你来这里,是旅游?”
女孩摇头,“我是来做调研的。有个竞赛,我将勐莱乡作为规划对象。”
她若有所思地笑了,“这里的确很有发展前景。沧缘近年政策好,周围许多村寨都规划成了文旅胜地。”
“但勐莱乡因为地势问题,许多开发商都望而却步。”
“不过事在人为,没什么问题是解决不了的。”她鼓励道,“你看南沅到云泽那么远,你都亲自过来了,这么用心,相信你的方案一定精彩。”
她说了许多,但语气不快,甚至有些慢慢腾腾的。所以显得特别真诚,还有一种呆萌萌的感觉。
温也只觉得自己心都化了,完全忘记了男朋友的存在。疯狂感叹这世界上怎么会有那么多可爱的女孩子。
“谢谢你!我也觉得自己在做一件很有意义的事儿。”
“对了,你说你在杭城。我大一的时候去过杭城一次,是学校组织的研学活动。那里景色好美啊,特别宜居。”
“我当时回来就想,以后等我有钱了,一定在西湖边买个大房子!然后把爸爸妈妈都接进来养老,一家人面朝大湖春暖花开……想想就开心!”
池落漪闻言微怔,缓缓放下手臂上挎着的竹篓,“是啊,是很美。”
“不过,不总是开心的。”
说完,竹篓失去平衡倒在泥土里,嫩绿的茶叶尖儿洒了一地。
温也一下子意识到了什么。
原来旅馆的老板娘猜对了,这位勐莱乡的阿哆哩在外头并没有被好好地呵护着。
所以她清冷的眼底总是萦着一股挥之不去的哀伤和郁郁,让人心疼,也让人沉迷。
“对不起,我失言了。”
她摇摇头,“没关系的。”
边说边蹲下来,纤细的手指在泥土里挑挑拣拣。
说错话的人也蹲了下来。
“我帮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