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茹松了口气，“回来路上注意安全，有什么麻烦给管家或者保镖打电话。还有，到京先回碧水壹号，除夕一早我们一起去老宅请安。”
他“恩”了声，依旧漫不经心。
“你……周姨和温叔呢？”
靳司澍拨弄着桌上的音乐盒，闻言指尖一顿，“在客厅。怎么，你今天准备好和他们打招呼了？”
对面不出意外沉默了。
客厅于此时传来嬉笑声。周女士豪放，老温同志憨厚，而女孩的清脆又甜美，跟一连串银铃似的。很显然，他们开拍了。
而无线电连通的那个家里，除了女人平缓的呼吸便是北风拍打在玻璃窗上的咚咚声，在广袤长夜里透露出孤寂的可怖来。他已经能想象出莫茹所待的场景了——
华丽而空荡荡的大屋子，面对一整面墙的落地窗。窗外银装素裹，大雪覆盖了整了庄园，静得像一座金碧辉煌的墓一样。
房间一定只有她一个主人，因为靳研松并未回来。年前是男人最忙的时候，忙着应酬、交际、声色犬马。
而她过问不了半分，只能站在窗边等，有时等到半夜，有时等到凌晨。桂姨或许正在劝她，劝她放心休息。而她固执，心甘情愿地等家里那道蜿蜒的柏油路上早些亮起丈夫归家的灯……
他突然觉得自己该回去看看了。陪陪母亲，像客厅里温馨的一家三口一样。好叫她相信自己不仅有丈夫还有儿子，不需要整天患得患失、战战兢兢。
她既然喜欢、也不愿意离开靳家这座华丽的牢笼，那自己绝不会让靳家再抛弃她一次。同样的，如果将来温也不喜欢、更不愿意沾染豪门名利场的污浊，他便竭尽全力给予她富贵以外的自由。
不是异想天开，而是一个男人应该做、也可以做到的事。
“妈，早点休息吧。我尽快回去，之后在家好好陪你。”
沉默的女人突然先是一愣，随后竟放声哭了出来。她已经记不清儿子有多久没和自己说过这样贴心的话了。
大概因为找到了喜欢而想要珍惜的人，亦或是打小羡慕的、别人家的家庭氛围使他再度得到慰籍，他恍惚间又成了帽儿胡同里那个乖巧懂事的小男孩。
于情于理她都不该继续懦弱下去。
“嗳，好。”女人泪流满面，“小澍，你帮妈问问你周姨。如果她有时间、也，也愿意……我想和她聊聊，就今天。”
靳司澍浅浅弯唇，“行，我把电话给她。您是该聊聊，为自己也为我。”
莫茹：“你想我劝他们接受你和温温的事儿？”
“不。”他摇头，“只是捅破窗户纸罢了。”
“小澍，你想好了？我说了，你未来的阻碍就不止你爸爸和爷爷了。”
“恩。”想起那晚与温也同床缠绵的默契，他坚信，两人都不想再等了。
……
男生出来，发现一家三口正面向镜头侃侃而谈，似乎进入状态了。忙退后，退到摄像头扫不到的位置，抱臂静静地看。
“我闺女啊特别懂事，经常扶小区里的老头老太太过马路……”
“我闺女啊特别热心，一到假期就给邻居家的小孩子补习英语……”
他扑哧。心想怪不得昨晚不让自己读她的稿子，原来是不好意思。
好在只有几分钟。随着温也一声哀嚎，三人绷得紧紧的背瘫软下来，沙发上横倒一片。
他走过去，俯身对大汗淋漓的周女士说了句什么。周女士先是一喜，随即点头，然后接过电话迅速朝阳台跑去。
“妹……妹子！”
“周姐……”等了许久的人终于听到了记忆中的声音，没什么变化，一如既往的朴实热情。
“嗳！是我是我。”这边人答得干脆，“妹子，咱多少年没见了，你身体还好吧？”
“好……我很好。”莫茹明知她看不见，还是点头了，又哭又笑的，“周姐，我听小澍说了，你们也很好。不然我、我真的没脸给你打这个电话。”
周女士笑，眼眶也湿了，“嗨，都过去了，不说了。现在看到你好，司澍也好，我和你大哥就放心了！”
“不……你让我说吧。”女人心头涌上无限酸涩，一把鼻涕一把泪的，“那几年，你那么照顾我，照顾小澍，不管别人说什么闲话也不疏远我。可我走后，别说报答了，连句告别的话都没说……”
“我真的愧对你，愧对大哥！”
虽然当时是靳研松勒令她，说不许和这些“穷邻居”再有什么瓜葛。可凭心而论，自己没有私心么？有，她潜意识或许同样抗拒那段自认为屈辱的隐居时光，连同时光里见证她落魄的人。
只是那些人一如既往的善良，更衬得她这个富家太太虚伪乖张，“理解我们都理解的。我没怪过你，你大哥也没怪过你。只要你跟司澍好好的，我们就高兴！”
“我知道，知道你们心好，所以不怪我。”
她接过桂姨递来的热毛巾捂住眼睛，“因为心好，所以过了那么多年还能替我照顾小澍。我欠你t的……这辈子都还不清了！”
周女士闻言急了，“妹子，千万别说这话，你说这话不就外了么？司澍这孩子那么懂事，我和你大哥打小就喜欢！不怕你嫌弃，我心里是把他认作亲儿子的，哪有不疼的道理！”
她惨然笑，鼻音浓重，“小澍也喜欢你和大哥。我和他爸爸……从来没给过他正常的家庭氛围，所以他从小就羡慕，愿意和你们待一起！”
“还有一个原因……”
女人语气略微迟疑：“周姐，小澍喜欢温温，打小就喜欢。”
“我也没想到，过了这么多年，经了这么多事，他还喜欢，一直未曾改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