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对劲,恐怕是“天道”想趁着夜晚众人心神放松下来的档口,乱人心智!
易玦顿时感到毛骨悚然,立刻毫不犹豫地转身,去寻找这边最有话语权的几个人。
天音,姜柏云,甚至云鹤也好……
在茫茫人海中放开神识搜寻,易玦的视线终于捕捉到一个熟悉的身影——姜柏云一如既往穿着一袭枣红衣衫,哪怕站在幽暗树影下,也十分显眼。
微微松了一口气,易玦疾步来到姜柏云面前。
姜柏云惊诧地看着她被篝火渲染的脸庞,火焰几乎要凝成实质,烧上她心焦火燎的眉梢。
或许是受易玦的表现感染,她同样神色肃然,问道:“易道友是有要事寻我?”
易玦一恍惚,险些像星浔一样脱口而出,唤对方“柏云”,幸好理智及时苏醒,让她改口道:“见过姜大长老。”
然后她就简要地概述了她的经历,提醒姜柏云提起戒备。
“我门下也有一弟子,发觉海岸边的人们开始频繁思及逝去的故人,”姜柏云沉吟道,“多谢易道友的情报。我会将消息传给各宗门的领头,另外派人在夜间加紧巡逻。”
说着,她的目光远远望向海边,大海被晦暗的夜色笼罩,层层波浪拍打礁石,在黑暗中发出沉闷的隆隆声,让人颇有种风雨欲来的不安之感。
“真是奇怪,我竟丝毫灵气或妖气都察觉不到,”姜柏云嘴唇微动,低声喃喃,“究竟会是什么妖孽作恶呢……”
不出意料,时间推移到夜半,异变陡生。
许多紧闭的房门被推开一条缝,原本应该陷入安睡的人们一个接着一个走出家门,低着头踏入漆黑的街道。
在黑暗的衬托下,他们的面色瞧着异常苍白,眼睛似醒非醒地半眯着,眼白不正常地向上翻去,嘴中还急促、含糊地喃喃着呓语,如同飘荡在夜间的游魂。
他们安安静静地行走在街道上,甚至许多人还赤着脚,全部浑浑噩噩地朝着海边的方向行去。
哪怕是修士见到这幅静默而诡异的场景,也难免感到几分惊惧。
巡逻的修士愣了一下,瞬间寒毛直立,立即传音给更多人:“有、有异变!好多人不知怎地在走向海边!”
“看着像是,被什么东西控制了……”
正在闭目养神打坐的修士们t听见异响,齐齐来到街上,试图拦下人们迈向大海的脚步。
有的修士迎风扬起绦带、绸缎,在灵气的操纵下婉若游龙,捆缚住他们的步伐;
有音修抱琴作曲,潺潺琴音如流水,携着灵力的音律淌进人们耳中,震晕一排人;
更有体修力能扛鼎,一只手就能够提溜起一串身强力壮的年轻渔夫,以一挡十……
但是蜂蛹而来的普通人实在是太多了,他们像是没有自己思想的蚁群,疯狂而执拗,一个、两个被控制住了,后面就会有三个、四个踩着前人的身体往前爬。
虽然修士们各显神通,也总有个别人能从缝隙间钻出去,躲过他们的阻拦,直直撞向大海。
“金城阵,起——”
姜柏云的声音失了往日的轻快,显出与她姐姐相似的肃穆威严,轰然传遍整片海岸。
霎时间,金光乍现,海边松软的沙粒如有生命般流动、汇聚,最后拔地而起,形成一面绵延数里、包裹整条海岸线的铜墙铁壁,险而又险地捞住了奔向海面的人们。
撞在沙墙上的人动作一滞,似乎也知道这次不再有走入海里的希望,眼睛彻底一翻,昏死过去。
就在这时,还没等众人松一口气,就有修士惊惶地高喊一句:“你们看看你们的同门人数还对不对——我这边怎么少了两个人?!”
于是众人又是安顿昏睡过去的凡人,又是连忙和熟人聚在一起清点人数,忙碌了一整夜。
直到海平面尽头,一轮赤红的朝阳升起,染尽红霞万朵,霞光照亮众人或是茫然,或是严肃,或是疲倦的面容。
这兵荒马乱的夜晚才终于落下帷幕。
海岸上渐渐安静下来,易玦找到姜柏云,问道:“夜里那些‘少了几个’的道友,是出了什么事?”
姜柏云叹息一声,虽身体不至于因为熬夜而疲劳,可精神上却难免有些倦怠了:“是有些修为低微、心智不坚的修士,他们同样着了道,混在普通人堆里一起往海里走——幸好他们攻击力不强,才没有惹出大乱。”
“如今人都找到了,有惊无险,”姜柏云委婉地说,“我会考虑把他们送回宗门,以坐镇后方为主。”
“人没事就好,如此一遭其实也有好处,至少应当没有人再会放松警惕,懈怠行事了。”易玦只能苦中作乐地自我安慰。
两人正对话之间,有弟子慌慌忙忙地靠近,喘了一口气,禀告道:“大长老,他们……他们现在醒了,是否要去问问情况?”
姜柏云闻言,眉宇微蹙,面容凝重地向弟子点点头:“劳烦你带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