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或许是日月星辰般无情无欲的碑,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和一个一无所有的凡人对话。
祂难得破例了:“兑换成功。”
“欢迎您真正来到这个世界。”
从这一刻起,「易玦」才真正地从一个游离在世界之外的游魂,踏进这方初生的天地。
……
邺烛睁开眼,光线透过重重枝叶照在他脸上,让他不禁眯起了眼睛。
想起来“邺烛”这个名字的来历,他感到有些啼笑皆非。
原来「易玦」最初向白龙介绍的,是:“我的名字是易玦。”
“名字是什么?”小白龙亲亲热热地缠上来,好奇发问,“你不是夫诸吗?”
“名字就是……称呼一个人、不,妖的方式,记录了他们最初来到这世上的时刻,是定位心之所在的锚点。”
“哦,”小白龙似懂非懂,用尾巴尖指了指自己,“所以,我叫白龙?”
“……”「易玦」本想反驳,但想起刻在碑身上的、能在法则中与白龙勾连的,还真是只有这两个字,于是叹了口气,“我还是叫你小白吧。”
小白龙用还没长出棱角的龙角,蹭了蹭双生子的脸颊,笨拙地尝试复读出对方的“名字”:“一、耶、菊?”
“是易玦。”
“耶迥!”
“……是易玦。”易玦无奈地多次纠正,然而古妖语的读音方式和汉语相差甚远,小白龙一直口齿不清。
最后小白龙笃定地点点头:“邺烛!”
「易玦」对上她认真的眼神,还是妥协了,摸了摸她的脑袋:“对对对,是邺烛。”
从记忆中脱离,邺烛低下头抚摸着手腕间的白骨手串,哭笑不得地嗔怪一声:“口齿不清的笨蛋……”
但很快,那抹微笑就隐去了。
再也不会有人含糊不清地叫错她的名字,却还洋洋得意以为自己已经学会了。
邺烛扶着通天古树粗壮的侧枝起身,亲切地拍了拍——这也是他的老朋友了。
当年随着创造出的生灵越来越多,碑同样产生了自我保护机制,祂创造出一棵通天的大树,把自己融入了大树中心。
而这棵大树,便是如今邺烛所倚靠的通天古树。
妖族把通天古树视为孕育天地自然的母神,自然不敢轻易伤害古树,所以碑也就深藏在树身中,平平稳稳度过许多年。
直到“天道”的出现,它以食欲为欲望,以吞噬一切为天赋,竟在踏上通天古树的那一日,胆大包天地吞噬了部分树干。
粗糙的树皮被粗暴地啃掉一片,“天道”像啃食一个香甜的甜点一样,一点点吃掉树皮下裸.露的树木,最后里面露出了——一块通体缠绕符文、无穷无尽生长的碑。
这也是“天道”后来李代桃僵,逐渐掌握天地法则的开端。
邺烛现在猛然从世界开端的记忆回到现实,不由地产生一种沧海桑田的感觉,身上本就自带的仿佛与世隔绝的古老气息愈发凝重。
直到莫枕眠一声活力四射的传音传入他耳中:‘邺烛邺烛!快帮我开一下红河,鬼市要来开辟妖界市场啦——’
邺烛擡起头,连他自己都没有发觉,自己嘴角浮现出一丝轻松的笑意:‘我直接把红河的暂时掌握权分你一半——不过只能限制鬼市的船入内,否则人族、妖族两边互相串门,一时间恐怕会乱套的。’
‘放心交给我吧,’莫枕眠拍着胸脯保证,‘如果有人敢在我眼皮子底下搞事情,也得先留一条命在。’
下一刻,妖族齐齐擡头,只见天空之上凭空出现一线虚幻的赤红。
一列庞大的游船缓缓从中驶出,两侧漂浮着宽大的荷叶,还有锦鲤在荷叶间摆尾嬉戏,场景如梦似幻,如同河流倒流到了天上。
游船停靠在一重天,最前面的船上探出一个脑袋,向外挥了挥手:“师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