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匣中之物(3)(2 / 2)

“赵哥,你说他们过几天真的会来吗?”其中一个武夫端着饭碗,凑到赵伍身边,一边嚼着放冷后有些发硬的面饼,一边含糊地问道。

“他们会来的,”赵伍咽一口粥,语气笃定地回答,“教中很多人,不都是这么加入的么?”

说着,赵伍朝着不远处的树下仰了仰下巴。武夫望去,几个年纪中年及以上的人正背靠树根蹲着,食不知味地吞咽着食物,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

武夫认出,这些人是教派中最沉默寡言的一批人,他们就像是蜂巢中勤勤恳恳工作的工蜂,干着维持商队运行的最基础、最繁重的工作,却地位极低,只知道教派去哪儿,他们便默不作声地跟到哪儿。

步行踏过千万里,脚上不知不觉中磨出厚厚的丑陋的茧,可他们却始终保持着缄默,似乎跟随着教派一起行动,就是他们人生中唯一的意义。

他们存在感极低,武夫对他们有些印象,还是因为前不久目睹一人噗通一声跪倒在赵伍面前,声泪俱下地恳求赵伍,让她再见一见她的亲人。

联想到今天他们拜访的那些人家,武夫顿时明白了什么,打了个寒颤,下意识想挪一挪屁股,离看着好相处的赵伍远一些。

赵伍笑着看了他一眼,没有在意他陡然变化的态度,漫不经心地打赌说:“你且看着吧——”

“今天我们见过的那些人,不出三天,便会主动找上门来,央求着我们,让他们能留下。”

话音刚落,赵伍忽然皱了皱眉,四处张望几下,仍然没有搜寻到任何异样,于是怀着疑惑收回视线。

奇怪,刚刚他怎么又感到一阵凉风,扑打在他额前?那个感觉,就好像……

就好像有个看不见的人影,正位于他的正对面——甚至就紧贴着他的脸,吐出凉丝丝的鼻息。

赵伍盯着前方,一丝未知的恐惧掠过他心头,但很快就消失了。

‘你……’

赵伍无法看见,弥就站在他面前很近的位置,长长的衣袖落下,掀起一阵带着凉意的风。

弥的手指虚虚点在他额前,随后向下滑动,停在他心口前,蒙着白纱的眼睛定定地“盯着”他起伏的胸膛,仿佛能直接穿透血肉,看到他跳动的心脏。

‘……你有一颗纯黑的心。’弥若有所思,语气淡淡道。

次日,天刚蒙蒙亮,果然不出赵伍所料,已有人焦急地等在义庄门前。

大门刚刚打开,便有一妇人急切地走上前来,低声哀求道:“请问赵仙师还在吗?昨日我们刚刚见过……”

“是卫大娘子啊,”辨认出妇人的声音,赵伍从屋内走出t来,脸上仍是一副笑意盈盈、和和气气的微笑,“这是怎么了?”

来人正是秀云的母亲——卫莲英,她一见赵伍便作势要跪下,被赵伍及时扶住,接着神色疼惜道:“还要多谢赵仙师带我家秀云回来,只是……”

赵伍笑道:“您但说无妨。”

卫莲英小心翼翼地擡眼,偷偷瞥了赵伍一眼,不知怎的,一对上赵伍平和热情的笑容,她就感到几分惶恐和恐惧,总觉得面前这个面容普通、为人和善的年轻人并不如看上去的那么简单。

顿了顿,她拼命按捺住心中的不安,斟酌着语句,简要描述道:“昨晚秀秀与我聊了一阵,直到半夜时,秀秀忽然哭着告诉我……四周太黑了,她很害怕,很难过。”

卫莲英尽量让自己冷静地陈述清楚情况,可一回想到昨晚秀云的哭诉,她还是不由自主地发抖——

昨晚,匣子里的秀云声音透着哭腔:“娘,这里好冷、好黑啊……我一动也动不了,就好像躺在棺材里……”

过了一会儿,秀云似是意识到什么,语气惊恐地尖叫起来:“不、不对!我感觉不到我的手脚了!”

“娘,这里到底是哪里?!”

“求求你,求求你!娘——救我!”

下半夜,卫莲英几乎就被秀云恐惧绝望的尖叫声缠绕着,听着女儿的哭泣声,她也感到感同身受一般的心如刀绞。

连着秀云办丧礼的那几天,她已经几天几夜没有安安稳稳睡过一觉了,面色苍白如纸,眼底青黑,思绪混乱就像眼中密布的红血丝一样,密密麻麻绕在一起。

她该怎么做?

难道她要直接告诉秀云,“你已经死了,现在正依托着一只木匣与娘对话”?

一夜未眠,于是天刚亮,卫莲英便按捺不住地带上木匣,瞒着旁人出门了,一路借着晨曦微光,强忍着惧意走到这偏远阴森的义庄前。

赵仙师……赵仙师应当会有法子的吧!

她惶惶不安地安慰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