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一只手，则越过蛰霜的另一边肩膀，以一种亲昵的、仿佛从背后半趴在她身上的姿态，制住她想要反抗的动作。
“来者何人？”这一双冰凉柔软的手仿佛携着万钧之力，压制得蛰霜动弹不得，她深深吸了一口气，冷静地发问。
余光中，蛰霜瞥到几缕白雾，在暗沉的光线中缓慢蔓延，流淌成淡色的潮汐，几乎要漫过她的脚脖子。
来者轻笑一声，擡手点了点蛰霜的脸庞：“我和你，也算有缘分，你这面具，可是我亲手绘制的呀。”
“唔，让我想想，我们在魔界还见过一次面，你这么快就忘记我了？”
轻飘飘两句话，却在蛰霜心中掀起惊天骇浪，她勉强稳住声线：“原来是雾妖阁下……您居然也来到了邀月宫？”
“我与星浔那家伙有几分交情，偶尔进来闲逛几圈，”莫枕眠含笑道，“这不是就撞见有趣的人和事了？你顶替观水，是想潜入梵音宫？”
蛰霜闻言，幽幽地叹了口气：“这些您居然都一清二楚，应当是早就注视着我了吧？敢问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当然是你以林柘的身份，和本体一同上山那会儿了。
心中如此想着，但莫枕眠当然不会老老实实回答。孩童般的恶趣味，让她最喜爱与人“玩游戏”，看人为她的秘密抓耳挠腮、辗转反侧，不得其解。
“我不喜欢别人先一步抛出问题给我，”莫枕眠微笑着警告着，语气听着像逗乐玩笑，但这里的双方皆明白，她是认真的，“提醒一下，对你，我的耐心并不多哦？”
顿了顿，莫枕眠能感受到掌下的肩膀肌肉绷紧了一瞬，但蛰霜还是没有选择和她硬碰硬，妥协地回答道：“是，我想潜入梵音宫，为了那些被我间接所害的人，也为了我自己。”
“原来是这样。”似乎是对这个回答感到满意，莫枕眠松开了压制住蛰霜的双手，背着手施施然绕到她身前，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蛰霜摸不透她在打什么主意，更不敢赌她出了名的喜怒无常的性子，一时间大气也不敢出，只是僵硬地站在原地。
良久，莫枕眠开口说：“可是你要注意，你在邀月宫中所见到的‘悟了’，可并非真正的、完整的他。”
“如今你身上的幻形术，在镇守梵音宫中的悟了祖师眼里，太粗糙了，就像凡间纸糊的拙劣纸人一样，一眼就能看穿。”莫枕眠语气平淡地叙述道。
蛰霜怔住，面色微变。
明明雾妖就身在她面前，是如何清楚明白千里之外梵音宫的情况的？
不，或者说……这天下之大，究竟有哪些秘密，是她不知道的？
红伞雾妖在蛰霜眼里的形象变得愈发诡谲起来，整个人都仿佛笼罩着重重迷雾，让人看不真切，就连她嘴角常常挂着的微笑，都如隔云端，忽远忽近。
蛰霜的态度越来越小心谨慎，其中夹杂着一丝敬畏：“世人皆知雾妖阁下为幻术之尊，不知阁下可有万全之策，能帮我瞒过悟了祖师的双眼？”
“其实很简单。”莫枕眠弯起眉眼，狡黠地笑了，她有意停顿几息，吊了吊对方的胃口，才心满意足地继续说：
“——偷梁换柱，貍猫换太子，”暗室内，雾气弥漫，莫枕眠的声音似乎也模糊在雾里，一会儿远一会儿近，“到时候，就需要你的配合啦。”
说着，她又嘟囔一句：“正好能顺带着处理这具t尸体……啧啧啧，这死相有几分吓人，不用来把人惊得魂不守舍，可太浪费了。”
蛰霜只见她伸出脚，毫不留情地踢了踢地上观水尊者的遗体。
几缕雾气如同游蛇一般，随着莫枕眠的动作窜入观水尊者泛青的尸体内。
不一会儿，一阵令人毛骨悚然的、骨骼活动的“咯咯”声在暗室中回荡，声音生涩，好像一个多日未曾活动的人，正在逐渐适应自己的身体。
在蛰霜有几分惊惧的目光里，室内沉沉翻涌的白雾下……
观水尊者的身体，站了起来。
雾气擦拭去他七窍溢出的黑血，填补他逐渐干瘪下去的肌肤，修饰他苍白、甚至青紫的肌肤——
很快，一个与生前别无二致的观水尊者，再度站在了蛰霜的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