凭什么给他那么多时间领悟,他的理想、他的抱负、他的野望,一切的一切,不过是空欢喜一场?
如今,看着台下聚集于此的年轻修士,悟了祖师眼底的神色异常冷淡。
他好恨,恨这些生而具有“资质”的人。
不过没关系,他们很快就会成为助他飞升的薪柴了,燃烧他们该死的天赋,铺就悟了通往长生——乃至永生的阶梯。
如此想着,悟了祖师面上的笑容变得真挚了几分,他耐心地等所有人给出答案,随后开口道:“很好,诸位皆能寻到自己的道,实乃幸事。”
“然大道三千,殊途同归,”悟了祖师淡淡道,“鲜少有人知道,怀慈佛祖在坐化时,曾留一真经在这山脉之下……”
众人不禁面露惊色,有人忍不住询问道:“真经为何?”
“大道归一,返璞归真,”悟了祖师双手合十,垂眸答道,“唯有践行天道之指引,方能得证大道。”
无人注意到的角落,小沙弥破破烂烂的袈裟中,有一道萤火倏然闪过。
这道萤火,便是邺烛目力的延伸。
即便远在千里之外,邺烛也能透过它,清晰地看见悟了祖师的一举一动。
“这老家伙,竟然在引导年轻修士信仰天道?他与‘它’之间达成了某种交易?”邺烛思忖道,“这是否说明,信仰对天道有益处?”
当然,也可能“它”的目的很简单,只是为了通过教育驯化的手段,更好地掌控人间修士,就像养猪场加强管控一样……
作为“猪”的一员,邺烛一点都笑不出来。
……
不绝于耳的山峦崩摧之声响彻云霄。
霍清歌怀抱着古琴,远远望去,只见刀光如长虹贯日,劈开山峰、断绝江河,灵力奔涌而过,便唰唰唰倒下一片葱郁的山林。
绵延数里的绿浪伏倒,如同碧绿的潮汐退去,带动土地一齐震动,闷响重重锤在所有人的耳畔。
“都快没落脚的地方了,那边还在打呢?”有路过的修士幽幽感叹。
修士的同伴埋怨:“本来这些山脉就崩塌得很快了,她们别又搞沉一座山!”
“不会吧?那可是大山脉,应该不会轻易塌陷吧……”
“况且你这话说得,好像现在那座山不沉,你就敢靠近一样,”修士用肘碰了碰他,打趣一声,然后定睛一瞧,“咦?其中一个是不是那位东脉山主?就先前已经轰掉一山的那个?”
“是她,”同伴神色幽怨,“我认为,这届九宗夺魁进展如此之快,她要负一定的责任……”
不过短短几个月没见,易姐姐竟进步得如此迅速,修为一日千里,真厉害啊……霍清歌心中暗自感慨,连忙叫住路过的两人,询问道:“两位道友,请问西边还有山脉吗?”
“没了!”两人连连摆手,“就连镇守西方的西脉,都已经倒塌了,如今只剩下东、南、北、中四座大山脉。”
“依我看,那东脉现在被她们一阵折腾,恐怕也支撑不了多久。”路人撇了撇嘴,补充道。
而在其余修士万众瞩目的中心,易玦也并不好受。
严格意义上来说,金一首是她用本体对上的,实力最强劲的对手,并且金一首自小就开始修行,刀法远远比半路出家自学的易玦高明、老练。
所以易玦难得落了下风,数次翻身躲过迎面袭来的刀锋,抓住金一首刀锋劈空的缝隙,反手送还几刀。
“锃——”
刀锋裹挟着灵力相撞瞬间,两柄长刀皆互不相让地发出长鸣,在刺耳的金属摩擦声中,擦出一连串沿着锋芒滚过的火星。
巨大的力道之下,易玦的手腕被震得发麻,但她还是紧紧地握着刀柄,没有丝毫松懈。
【……你在干什么?!】
微不可查的,金一首的动作停顿一瞬,她飞快地向下瞥了一眼腰间悬挂的小银镜——镜华尊者的声音通过这面小银镜,传入她脑海:【她虽然刀法略逊于你,但也不是一个好对付的对手!你们如今苦战,只会让旁人得利!t】
【你应该按捺到大比最后,只剩下中间的山脉时再解决她,这样才稳妥……】镜华尊者滔滔不绝地训斥她。
金一首眼中闪过一丝厌恶。
一面面银镜就像镜华尊者的耳目,密不透风地把一切拢入他的手心,妄图控制家族里的一切……
在金一首这位好祖爷爷看来,似乎只因为她身上流淌着他的血脉,他就能肆意地对她指手画脚,把她变成“乖巧听话”的人偶。
“……稳妥?”金一首弯了弯嘴角,毫不在意地揉了揉手腕,疾步直上,风将她的字句扬在风里,“除了你,这里谁还在乎所谓的稳妥?”
“彭!”
天月九极镜前,镜华尊者刹那间手掌握紧,捏碎了掌心中的银镜,面色骤然变得愤怒而阴鸷。
一旁,云鹤真人挑了挑眉,幸灾乐祸地瞥了他一眼,偷偷扬起嘴角。
叫你四处把后裔当作所有物一样炫耀!得报应了吧?云鹤心中暗爽。
然后他重新把目光投向天月九极镜中,易玦与金一首之间的较量。
或者说,几乎大殿内的所有人,都或多或少地注意到了两人之间的角逐。
“你觉得谁会赢?”天音尊者的视线紧紧跟随着易玦,问道。
“金家那姑娘确实厉害,目前略胜一筹,”忽然,云鹤话锋一转,“但我赌,那个散修会赢。”
天音饶有兴致地望向他:“为什么?”
“可能是……”云鹤思索片刻,笑着回答,“可能是那个散修出刀时的样子,和星浔太像了吧?”
“星浔从来没有输过。”
“所以她也不会输。”云鹤笃定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