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仙界以强为尊,自从星浔被尊为群仙之首,每次各派相聚便都是请她坐首座,这是众人心照不宣的惯例。
星浔无意多客套,径直走到上首落座。
在座的都是各门派、宗族顶梁柱般的人物,此刻却骤然一静,对仙尊根深蒂固的敬畏或认可在心与心之间自然而然地流淌而出。
星浔居高临下,把众人神色尽收眼底,视线在一抹靓丽的青绿色上微微停顿。
唯独云鹤真人,正混在人群中对星浔挤眉弄眼,示意星浔向下看。
掌心微痒,星浔状似不经意间垂眸,往下瞥了一眼。
只见一抹墨色在她掌纹间晕开,飞快构成几个字——
【你居然愿意参加这种场合了?!】
句尾的感叹号画得尤其粗。
不等星浔回答,墨迹便变形成新的字句:【你没印象的人,要不要我提醒你?】
看来原主不太记人,就算她之后叫错了人,也不会显得太突兀……星浔心神微松。
【叫声t云鹤大人,我就帮你哦!】后面还跟着一个潦草却传神的笑脸。
星浔端详着这个简笔画,越看越觉得这笑脸与云鹤有几分相像……惊人的欠揍。
嘴角上扬勾起微不可查的弧度,星浔握紧手掌,若无其事地移开目光。
除了云鹤,她还在人群中认出了几张熟悉的面孔。
霍清歌将古琴背在身后,手中拽了一截李文言的衣袖,两人故作稳重矜持,却难掩激动与紧张,眼睛雪亮,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四周景物。
他们都站在一素衣女子身后,那女子膝上横着一张无弦之琴,正平淡地垂眸喝茶。敏锐察觉到星浔的目光,她掀起眼帘,倏然微笑,手执茶盏向星浔致意,随后一饮而尽。
既是原主的熟人,又是抱琴山的代表……
星浔不禁猜测,这人应当便是原主笔记里提到的另一挚友,抱琴山宗主,天音尊者了。
“尊上别来无恙啊。”一个慈眉善目的老人率先起身,面色和蔼,向星浔拱了拱手,语气像是长辈过年过节拉家常一般亲切自然,“您这一次闭关,至少有个四五百年了,即便是对于老衲而言,也算不得短暂了。”
“如今一见,您的心境果真变了许多,想必是大有收获。”老者笑吟吟道。
星浔注意到,他虽然行动间并无障碍,双眼也能够准确地望向她,但眼睛无神,瞳仁泛着一抹青灰色的阴翳,看起来不大自然。
另一边的易玦迅速直起身子,一页页翻过《四域名人录》,最后停留在某一页,书中的画像对她展露熟悉的微笑,面容与老者别无二致。
星浔瞬间通过易玦的双眼,看清了画像旁的文字——
【悟了祖师,为怀慈佛祖座下弟子之一,曾为混迹市井的眼盲读书人,后有幸受佛祖点化慧根,跟随佛祖修行……在怀慈佛祖渡雷劫之前,他受佛祖馈赠,得到一双看破妖邪的明目。】
【如今他长久隐居在梵音宫山上,日日清扫怀慈佛祖留在世间化为青山的遗骸。】
现在,他的眼睛看起来像是出了什么问题……星浔思忖着,笑道:“蒙悟了祖师谬赞,本尊身为晚辈,还有很多要向前辈学习请教的地方。”
悟了祖师摆足了一副长辈的作态,乐呵呵地坐回座位。
想到他与梵音宫有关,星浔多留神关注了他几眼,却没能看出他身上有何不妥,似乎他本人正是这样慈祥、温吞、具有佛性的性子,对任何人都笑脸相待,让人挑不出错误。
有悟了祖师开的这个头,氛围变得轻松了许多,接下来与原主曾有联系的修士们便陆陆续续起身,与星浔寒暄几句,顺便追忆追忆过往岁月。
“不是我自夸,尊上你一走进来,我一定是最先认出你的那批人之一,”一个蓄着长须的中年人轻轻抚摸背后的长刀,苦笑道,“过了这么多年,一对上你的眼睛,我和万刃还是会禁不住地颤抖起来。”
这位是破军门宗主,“万刃”便是他背后那把陪伴他一路修行问道的名刀。
“陈宗主,你这是以前九宗夺魁那会儿被打出阴影了吧?”有与他相熟的人取笑道。
“哎,别提了,”中年男人笑容愈发苦涩,无奈地摇了摇头,“当年我连着三次参加九宗夺魁,都在擂台上好巧不巧地与尊上撞见,与前三名失之交臂。”
有人幽幽地叹了口气:“不只是你,尊上一共参加三次夺魁,次次皆是魁首,连冠一百五十载,要不是老祖拍板不允许尊上再度参加,哪有我们这些人在各宗门前大展拳脚的机会。”
“是啊,我也被尊上打过,”兴许是中年男人的年少经历引起了不少共鸣,立刻有旁观者插话,“当年我是气势昂扬着来的,神志不清着被师尊拖走的,带回宗门躺了三个月。”
“陈宗主竟敢挑战三次,勇气可嘉啊……我当年被揍了一顿,第二年听说尊上还会参加,那是抱着师长的腿哭着喊着不肯再来的……”
星浔:“……”原主打人真狠啊。
她也渐渐明白,为什么这么多年未曾露面,原主的地位和威望还是稳固如山了。
原来是如今修仙界最顶层的那一批人都被原主揍过啊!
从青少年到后来挑起大梁,他们几乎已经麻木地习惯了被原主支配的恐惧,自然对她心服口服。别说是她换回了星浔原本的脸,就算她每天换一张脸,也没人会置喙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