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簪绂朝衣(一)(2 / 2)

而不动,又被满堂催命的暗箭逼迫挟制,逼他犯错,迫他偿命。

南衡,当初除恶未尽,遗祸正在眼前。

至此,群臣百官皆看出来了,南衡向王氏正式摊牌,要一决胜负。

南思自与周辔和离后便搬回南府闭门而居,王珠自打去岁雪夜突逢变故就一直沉疴难愈,吃汤药屡不见效,到如今久卧病榻。

医官说此乃忧劳所致,心病还需心药医,挚亲宜多劝解,令主母将心怀打开。

南思正好在家中照料染恙的母亲,不过她先后经历了被迫离家、沦落风尘、嫁做人妇,又拿着和离书再度还府,两年光景里所遭遇的事,比她前半生整整十四年的经历都要复杂。

十五岁的花季,她却变得沉默寡言气质冷沉,时常只是坐在王珠榻边,并不说话,一坐就是好几个时辰。很多话倒只有王珠问她,她才约略说上几句,知无不言,却不再作小女儿情态对事事都关心。

一日,王珠突然勉强起身走到南衡书房外,书房里燃着灯,深夜里,南衡仍在耕读注疏。她因久病,足步虚浮,走起路来没有什么声音。或许是南衡太过专注,竟未发觉母亲的到来,直到身后冷不丁响起一句:“音儿,朝中令王岚辞官卸任的纠弹,是你策动的?”

南衡心中震动了一下,狼毫尖儿落在洒金玉板上的字迹歪斜出一点多余的墨迹,怎样也无法描补。而令他大受震动的不是母亲带病起身,不是她淡然地出现在他身后质问他做的决定,而是,他突兀地听见母亲用沙哑的嗓音唤自己的名字。

他太久没听见过母亲唤他的表字,陌生与熟稔两相冲撞,爆发出突兀的亲情、鲁莽的怨怪,让他难以直视又不忍回顾,他搁下笔,揉掉潦草不成章的文字,回过身。

——他的母亲,王氏嫡女,身家蕴藉,此刻面带病容。灯光将她的面割成两半,半明半昧。灯下的那半映出细纹和疲倦,灯影里那半写着凉薄和失意。

他端起案边早已凉了的茶盏奉上前,“母亲,饮一些茶水。”

王珠罢手,再度启口:“音儿,你这是要逼死他?你是否想过,他是我兄?我们纵然骨未连骨心未连心,浑身上下,流的却是相同的血。我生养了你,音儿,你的血脉里有一半,也是王家的!你真的想清楚了,要冷血至斯?”

这回南衡听清楚了,病气真的吞噬掉了母亲的嗓音,她的语调不再温柔,染上了愁怨和劳苦。一如她清瘦的身影,躺下不觉得,站在他面前,让他觉得那一刀刀消磨去她血肉的锋刃,都报还在他身上。

饶是如此,他仍说:“母亲所言无误,可当初王岚一人包揽仕林,为求荣极富贵,至南氏一夜之间家毁人散。父亲折翼,此生无颜见天下人,他本清流之后,却被王岚生生打断文人清骨。兄弟姊妹更是流离受辱,一生坎坷荒唐。”

“这笔账,就这样算了,南音万难答应。母亲,你无错,错就错在音不该生于南王纠缠之世家,此生势必用一半骨血绞杀另一半骨血,至死方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