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醒晨昏(五)
龙榻上的齐天子忽然睁眼,然后开始手忙脚乱地撕扯龙袍。薛猗上前相帮,放在往日,莫说伸手脱除龙袍,就是看一眼这秽乱的场面,都是大不敬之罪。
今时不同以往,薛猗利索地替天子把龙衮的襟领敞开,使其体内积郁的热气得到发散。齐天子舒缓下来,开始餍足地长吁短叹。
殿外有中书省的官员求见,薛猗揉捏着天子的肩,在他耳边随口说了句什么,自作主张地将人宣了进来。
来人伏跪在龙榻前,不敢直视天子。薛猗道:“陛下让你将枢密院和东宫的动静一一呈报上来。”
官员唯唯应着贵珰的话:“是。”
“前日枢密院虞同知将从东湖县令手上收缴来的官牌交给了大理寺,次日,枢相南大人将一铁制袖箭移交大理寺卿。那袖箭箭筒上篆刻有一个‘沈’字,是礼部沈侍郎私物。”
“大理寺查实,袖箭与官牌用的是同一种铁矿打制,官牌铸造非用官铁,而是西郊一座私人矿山开采所得,沈侍郎私贩盐铁官商勾结的罪名已经坐实了。”
薛猗心下了然,稍微一砸摸,吊起尖嗓:“东宫呢?”
中书省官员道:“太子殿下对此事亦拟文疏一封,现下递交在中书省,等着王大人落批。”
“可知道文疏上写了什么?”
“这……”官员惴惴擡头,觑了一眼贵珰的脸色,只见薛猗神色如常,手托麈尾,横肉垂坠的肥脸上有着近乎慈祥的笑意。
龙榻上传来深深浅浅的鼾声,药力发散后天子浑身空虚无力,他睡着了。
官员于是道:“文疏上写了沈纬此人罪不容殊,宜判斩立决。将其手上的盐铁财帛全数充公,礼部侍郎与东湖县令之阙另择贤能补之,此案到此为止,无须借此节外生枝,牵连构陷沈氏族人。”
薛猗闻言微不可闻地冷笑一声,一掀麈尾,踱步到天子榻畔,也不管他是否在沉睡。“陛下,太子殿下言下之意,是南大人要设局构陷沈氏呢。”
“逆子!”齐天子喷出一口腥臭灼热的口息,懵懵醒醒,眼都没睁开。“让他自己在东宫,领三十笞。”
太子所拟文疏上的内容同样经孙辰秘密传到南衡耳中,他凉薄一笑,凭窗望向一川烟草绵延所至的桐露书院,口中喃喃:“萧华益,本官敬你有几分风骨。”遂亦临案提笔,写作一封文疏,命人送往中书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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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