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匣里龙吟(四)(2 / 2)

虞愔摇头,目光在火苗烁动的光晕里愈发沉静,“这一次,我们就是只放不收,让民声民意把吴竟窝藏的那些罪愆捅个底儿掉。”

“但凡他出面弹压,幕后主使被迫便开始藏,抹黑、嫁祸,摘干净自己,正中我之下怀。若他还沉得住气,他背后的人就要开始动了,我们,只需围彀即可。”

陈至默然半晌,坚毅的眼眸中目光灼灼,最终说:“好,明早天一亮,我便去办。”

从翌日起,东湖县便开始陆陆续续出现一些异象。例如有百姓亲眼所见,参天桑树一夜之间被虫蚁噬咬得千疮百孔。城郊有茂桑轰然倒地,不偏不倚正砸中农户家里的耕牛,杆体开裂,从中爬出无数白蛇。更有人畜养的幼蚕,炷香功夫变得通体血红……

东湖县黎民多艰,民风淳厚朴实之地尤信谶纬之术,四地之异象口耳相传,渐闹得人心惶惶。

忽然不知从哪里兴起的一首歌谣直如春雷乍响,把黔首心中的积怨、交煎、愤懑直白露骨地宣泄出来。一时间垄头阡陌黄发垂髫皆交口传唱,歌声不歇——

“东湖丝,周氏绸。黎民骨,沈氏官。”

这歌谣一经唱起,便如滔天洪水来势汹汹,屡禁不止无从断绝。

民怨鼎沸之际,虞愔觑准时机,与陈至去县衙拿人。她已罗织好吴竟的罪状,只待拘押其录下口供。

吴竟以商贾出身将将及第,却封作一方县令。只要他肯供认东湖县的农桑之政受命于周鞍,且仕途有沈氏暗中运作,她便能借此抓到周鞍苛扣黎庶、沈氏卖官鬻爵的把柄。以此扳倒沈周一党。

然待她赶到县衙,入目见梁柱上悬三尺白绫,吴竟已上吊自尽气绝身亡。

他垂丧着头,眼珠凸出,死不瞑目。面前的公案上平铺一张纸,上面笔走龙蛇写着四个大字:刁民杀我。墨迹洇开,衬着素白生宣,森然疗人。

虞愔把那张纸拿在手里,辨不出笔记,再看吊死鬼一般的吴竟,究竟是畏罪自尽还是蓄谋他杀,此刻已成了无头悬案,理还乱。而手中那张单薄的宣纸更像是嘲讽,似乎早已知晓她前来取证,偏不让她如愿。

县衙外围聚了不少民众,有的鹑衣百结,口出污言秽语,有的荷锄而归,胸臆间郁结块垒。

山雨欲来,穿堂惊掠的疾风之中带有一丝土腥。虞愔叹一口气,转身走出县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