匣里龙吟(二)
“把利用周鞍敛聚的钱财通过沈纬又流回自己的私囊,还白白给自己的族人谋得一显赫官职,分文不费,稳赚不赔,可就是太过贪婪,不敌我们鉴儿慧眼如炬,一下便识出了破绽。”说到最后,语含兴味。
“只可惜沈纬居官的记档都被有心人事先销毁了,想要取证,却是不能。”虞愔道,“不过那个周鞍,交易遍布大江南北,总不至于无迹可寻。”
她想起自己两度至徐记绸庄购买缂丝,徐掌柜皆言称缂丝销断,他们老板去南边收购新的蚕桑原料。周鞍便是徐记背后的大老板,开春了,正是桑低绿枝殖蚕缫丝的季节,或许,东南一带的郊县会有她想查到的消息。
“我打算,去一趟东南,去周鞍常去的蚕丝货源地,借体察民情的职权之便,稽核这宗交易里是否有不可告人之秘,是否有人居心叵测,以之牟取巨利。”
“你一人躬身前去?”南衡问。
“嗯。”虞愔点头。
“不用本相作陪?”南衡又问。
虞愔道:“你是枢相,行止有太多双眼睛盯着,还是由下官去罢,只当是奉了你的命。走访民疑本也是同知枢密院事的职责所在。”
南衡叹道:“鉴儿眼里总是只有这些克己奉公的‘职责所在’,什么时候,也能有几分私心呢鹅?”
虞愔生疑:“莫非枢相大人是因私废公之人,若如此,早该高枕而卧,何必囿于此苦心筹谋呢?”
“也是。”南衡笑,他和她皆只身背负太过庞大和沉重的家族,这样轻松的调侃,的确如隔靴搔痒。只可惜,她虽敏于政却讷于情,所以理所当然地解偏了意。
南衡淡淡自语:“若果真有几分私心,那也是因为你。”
“你说什么?”云窗雾阁春迟,寂静的衙署里只他二人,她很容易就将他的心里话听了去。
“你说什么,什么是因为我?”
他不信她听见了,却没听全。
“因为你犯了我的字,鉴儿,你若出去胡作非为,别人只会当你就是我,你说,我能不担心你吗?”
阳春飞雪,雪粒在窗牗前纷舞,燎桂杂烟霏,如她此刻微微纷乱的心绪。
虞愔别过素靥,窗外冰澌初结,窗下参差柔影。她启唇道:“担心甚么,我自会叫上护卫与我一同前去,倒是你,前朝后宫,甚至这龙盘虎踞的一方衙院,都只剩你独自周旋了。”
南衡浅笑,手不经意触及袖中掩藏的一对白玉珰,清越的泠泠细响躲过了虞愔的捕捉。他负手于身后,笑望着她:“那本相在此等候虞女官回来,等鉴儿回来与我并肩作战,风雨同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