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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重水复(五)(2 / 2)

天子问责于中书监,枢密院、东宫亦难脱罪责,被要求务必在夙夜之间给天下生民一个交代。

太子当先给出“主和”的提议,理由是齐方二世,宜重民生。战乱不利休养生息,有害田垄,有伤国本,况魏人善战,南人善政,莫如以财帛求和,换大齐十载安宁。

怎么听都像是茍且偏安,且身为一国储君,国难之际发出如此言辞,实在有折腰受辱之窘态。

齐天子不置可否。王岚那只老狐貍,一贯是任凭风浪起,稳坐钓鱼台,不到最后看清楚天子的偏好之前,是不会贸然发言的。

枢密院内静的针落可闻,南衡在牙房中枯坐了近四个时辰,端砚里的墨干了又被虞愔添水润开。

狼毫静搁,面前摊放的一本空白题本上却是久未落墨。

蓦地,他问虞愔:“你持何见解,说来听听。”

虞愔恭然道:“下属主战,纵战力不济,亦不能阵前失势。”

南衡疲惫一笑:“你是最促狭的,本官能不知道你那点小心思吗?两国交战,必需精锐之师,你兄长枕戈待旦,手里好不容易握住的那支军队,终于有机会参与群雄逐鹿,有望趁势起复了。”

他执起狼毫,毫尖饱蘸新墨,他在砚台边缘舔了舔笔:“可是虞愔,你不该用一己之私度量国事,纵然家国负你。”

他唇边挂着凉薄的笑,落笔在题本上写下一个“商”字。

“本官意属商榷之策,请魏帝遣使来齐,双方坐于銮殿对辩。”

“魏大举攻伐,于德有失,而我大齐以礼善相迎,或可兵不血刃,不战而屈人之兵。令远迩来服。”

商榷者,谈判之意。虞愔望着他题写下的笔意凝重两个字,开始掂量前朝鸿儒虽多善谈玄,不知这一次,能否仅以辰枪舌剑屈败魏使。

闻南衡搁笔对她道:“虞愔,人无不有私,小私私于己,大私,”他嘲弄一笑,“则是建立在一国之君的疑心暗鬼外强中干之上。”

“虚与之,利用之。至于自己的那点私心,无论如何也不能曝露人前。虞愔,你记住了吗?”

他没看她,但虞愔眼中是一片平静的、波澜无兴的水色。南衡合上题本,对她说:“本官乏了,你去,把这本子交到枢相那里去罢。”

一日后,齐天子看罢三方奏本,只道了一句,南卿知孤。遂下旨命礼部操办迎接魏使、食宿、谈判前殿仪布置等诸多事宜。

魏使入城门,是在小寒这日。同来的,还有魏国一名庶出的皇子,说是奉魏帝之命,提前感受大齐建康的风物人情。

说白了,就是魏国送来的质子。不出意外,今日谈判结束后,若两国谈得拢,订立盟约,这名质子就会留在齐宫,以彰显魏帝的诚意和友邻之信。若谈不拢,质子必定受命在前,吞金自尽,魏以之发难,大举攻齐。

故今日之“商”,关系到齐对魏将是止战求和还是迎战攘敌。南衡把太子和中书令的选择搬到明面上,交由时局考量。而他作为布局者,早已预料到了结局。